“不喜欢语文课吗？”

小也摇着头。

“为什么呀？”

“他们都说我是留守儿童，说我永远只能跟着爷爷。”他嗓子里开始有了含糊吞吐的咕噜声，分分合合的，“上次语文课，老师讲那个词。”

话语压低了，漂浮着哽咽，就像是墙上的裂纹。

“音姐姐，老师说留和守都是很好的字，可为什么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就变成了要被大家笑的意思呢。”

“我想不通，我弄不明白的，我好没用…”

说到这里，小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回家路上，片音蓦地想起几天前，在塔里遇到树誉竟的场景。

她原本以为，那将又只是她一个人的塔，但当她沿着台阶往上攀爬时，他已经在那里了。

“你也是来看月亮的吗？”她忍不住问。

这种相遇在两人心底都引来一阵诧异，他照例与她对视一眼，就离开了。

为此，她曾特意找到他。

“虽然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但我听小也说你在我来山里之前，就会呆在那座塔里。如果因为排斥我，你以后就不再去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我不想做个强盗。”

她很认真地说着，但心里感觉到别扭，仿佛有一群光怪陆离的妖兽恶作剧般在舞蹈。

但她还是把预先想好的内容完整说了出来。

“如果你很介意，我们可以做些约定，比如每周哪几天你可以去，哪些天我去，这样我们可以把时间错开。”她回想着无意中从小也那听来的话，又抬眸继续补充道。

“但是，中秋节那天，我是一定要去的，这是我的习惯，如果你也想去，我们可以在那天把时间具体分配到小时。如果你不想配合，中秋晚上，可能会恰好你在我也在，要是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是不会让步的，那到时候，你就忍着吧。”

隔着长桌坐在正对面的人一直静默着，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就在她以为那人完全像一栋冰凉的建筑，又将一语不发的时候，他朝她投来一个长长的带有深思的目光。

“你喜欢塔？”

喜欢塔吗。当听到他这样问时，她内心的悸动像扇子似地展开了。片音一路上在心里想着，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更先意识到的，是在那所房子里，有我喜欢的人啊。为什么当你欲将整颗树上最大最甜的那个枇杷放到他手心而他拒绝时，你还是无法停止对他的喜欢？

她一边走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将别在衣领上的抓发夹握在手里，顺势夹住了右手边的侧脸，痛感即刻传来，脸上涌现出两排冒失的印痕，像长着不规则啮齿的小兽，被惊扰时慌忙逃窜后所遗留下的证据。

“啊。”她痛叫着连忙取下那夹子。

熟悉的夜灯光圈笼罩在身上，七月嗤嗤呼叫，飞旋着兴冲冲落在她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