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塔拉星·祂来自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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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娃和介勋惊魂未定,他们望着浩浩荡荡的巴勃罗兽群渐渐地跑远后,才意识到真嗣不见了。
诺娃和介勋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所措。
意外发生得过于突然,他们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是什么带走了真嗣,又或许他已经被巴勃罗兽吃掉。
介勋义愤填膺,他骂骂咧咧,诅咒着普罗米修斯—42。
如果不是该死的人工智能派他们出来执行任务,也不会发生这一切。
不管怎么样,两人还是得想办法返回智子号,但之前采集的样本都在真嗣的纳米背包里。诺娃想重新去采集样本,毕竟不能空手而归,否则普罗米修斯—42可能会责罚他们。诺娃不想成为那种无法完成任务的累赘,她不想被看不起——尽管真嗣的遭遇让她感到很悲伤。
“接下来该怎么办?”介勋问,“真嗣完蛋了,他估计已经沦为野兽的腹中餐,该死的,天哪。”他双手捂着脑袋,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诺娃冷静的说:“重新采集标本,然后回去——”
“你疯了吗?”介勋厉声说:“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他妈的不干,我操,老子才不奉陪呢。”
“别冒傻气,成熟点!”诺娃说,她目光坚定。介勋难以置信地看着诺娃,他耸耸肩,没有搭腔。
诺娃和介勋进退两难。他们俩站在尤比克—奥瑞亚斯平原上久久沉默不语,湛蓝清澈的天空上风卷残云,凉风习习,远处的群山在薄暮之中若隐若现。
……
现在。真嗣驾驶着戴森球式穿梭机穿越法索罗科大沙漠,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郁闷的情绪豁然开朗。真嗣将全息导航打开试图定位智子号的位置,但它们无法取得联系,他只能凭借感觉继续前进。泽洛似乎察觉到了真嗣的意图,他的反应像炸毛的猫一样激烈,差点导致坠机。于是,真嗣不得不被迫把穿梭机着陆在朱红色的沙丘之上,他打开舱门,放泽洛出去,泽洛头也不回地往外边走,步履匆匆、勇往无前。
“等等,”真嗣说,“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无奈的是泽洛依旧听不懂他的话。真嗣跌跌撞撞地跑出穿梭机,挡在了异星少年的面前,旋即他像马戏团里的小丑般比划着,肢体语言说容易其实也不复杂,说简单其实也不容易,好吧,反正这是种比较抽象的“语言”,泽洛依旧看不懂。真嗣跟猴子一般,显得滑稽搞笑,他自己都有些羞愧。
泽洛一把推开真嗣,很坚决的离开了。真嗣之前是迫不得已才跟着泽洛,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泽洛,即使没有泽洛,他也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活下去。
然而,奇怪的是,真嗣居然有些舍不得,他貌似已经把泽洛当做朋友,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啊。真嗣很好奇,泽洛为什么会救他,但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答案。除非,真嗣有一天能够学会昆塔拉星语。
语言是上帝的鸿沟,同时也是创造亚当时的指尖之触;真嗣或多或少有些希望泽洛能够留下,就好比你在家外面遇见了小猫或者小狗希望它们跟你一起回家时的感觉差不多,可其中又掺杂着些许羁绊之情;即便如此,真嗣还是选择尊重泽洛的决定,他属于这个星球,而真嗣终究是外来者。
真嗣望着泽洛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沙丘的背后,四下里强风吹拂,热浪翻滚,烈日当头照。他的内心突然萌发出一种很空虚的孤独感。孑然一身。
大多数人类都不喜欢孤独,包括真嗣,他不喜欢那种糟糕的感觉,若被隐形的荆棘攫取着心脏般难受。事已至此,真嗣失落地返回戴森球式穿梭机里,他坐在驾驶座上思绪万千,仿佛自己的一生都在别人的算计中,像楚门的世界。
做好心理建设后,真嗣继续启程,他驾驶着戴森球式穿梭机跨越法索罗科大沙漠。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旅行,真嗣依旧没能找到智子号,甚至迷失了方向。
他几近绝望。
……
无可奈何的介勋最终还是陪诺娃又走了一遍流程,重新获取需要采集的样本之后,他们再次起身返回智子号。路途中,介勋缄默不言,他十分不理解诺娃为什么如此冷漠,毕竟他们才刚刚失去一位同伴啊。尽管介勋和真嗣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觉得自己跟真嗣挺投缘的,假以时日应该能成为好朋友。当然,介勋也知道他的性格可能有些过于外向;口无遮拦确实是缺点,然而又不完全是,至少证明他比较诚实。
……
真嗣将戴森球式穿梭机设置为自动驾驶模式,他在茫茫夜色中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脑海中浮光掠影,心猿意马。真嗣走马灯般想起这几天跟泽洛在一起的记忆,他突然发现那个外星人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野蛮。
真嗣感觉自己像一颗孤独的行星,被迫脱离轨道,从此漫无目的在宇宙中流浪。嗯,纵使沿途的风景再美,也无法驱散那种孤独带来的沮丧,怅然若失;法索罗科大沙漠比真嗣以为的更加广袤与沉闷——空空荡荡的,显得死气沉沉。
层层叠叠的沙丘此起彼伏,三个月亮在格外明朗的穹顶之上闪耀着,繁星璀璨,风过无痕。
……
诺娃和介勋在暗夜里徒步前行,他们不清楚还要走多久才能返回基地,无论如何,绝不能在此长时间逗留,谁晓得黑暗之中潜伏着什么样的危险。
“看吧,这都是你的错。”介勋直性子地抱怨道,“要不是你偏要重新采集样本,我们早就回到基地了。”
“胡言乱语。”诺娃说,“继续走。”她抬起头,注视着夜晚的尤比克—奥瑞亚斯平原。
“我讨厌走路,一点都不酷!”介勋嘟囔。
诺娃没搭腔。
介勋冷不丁地问:“你说,真嗣还活着吗?”
诺娃神情凝重的说:“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