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把京娘用羊皮围在车厢里,独自在外面赶着车,悄悄从身旁拿起弓,慢慢紧弦。
两人不时说上几句话,京娘心里越发高兴。
李允的预感没有错,当他还没交易完成的时候,打探消息的人,就已到了清油观。
卖马的村子本就是白日做生意,夜晚做无本生意。
赵景清站在廊下,看着眼前的两人,知道得罪不起,只好尽力而为:
“无界子道友确是我道门中人,几日前来我观挂单过。
只是二八女子,贫道未曾见过。
不知那二位和诸壮士有何过节?可否看在贫道薄面,勿伤其性命。”
“赵观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闲心你就别操了,免得道观哪天风大走水。”
赵景清也是有心无力,当下世道,他能维护住道产和一方安静,已殊为不易。
送走几位凶神恶煞的瘟神,赵观主愁眉苦脸回到后院。
院里正有一黑脸大汉,耍得铁棍虎虎生风。
黑脸大汉见到赵观主,收了棍子上前问好:
“见过叔父,”
“是观里无有银钱了吗?叔父面色怎如此之差?”
赵景清假意无事:
“有吗?应是昨夜未曾睡好。”
赵景清那演技,好比脸上贴着撒谎二字。
“叔父,是不是又有闲汉来观里惹事,待吾将他们打出去。”
说完,拎着铁棍欲走。
“香孩儿啊!你就在好生呆着,观里勿须你操心。”
“叔父,怎能如此?
不说你我至亲,就是吾路过此地,得你收留,也要知恩图报。”
在观里呆了几个月,二门都没出去过,这对血气方刚的赵匡胤来说,属实是折磨。
赵景清知道他的性子,要是真出去又会惹事生非,急忙上前拉住:
“香孩儿,不是观里的事情,你勿再打探。”
“既然不是观里的事情,那说与吾又何妨?”
赵景清当日不曾收留李允,实际并不是度牒的原因,也不是因为银钱。
时逢乱世,他能主持清油观而不遭乱,正因他小心谨慎、左右逢源。
他观李允面相,并非福薄之人,可又缥缥缈缈难以捉摸,心有不安婉言拒绝。
道家讲究一饮一啄、因果报应。
他虽自知无成大道之望,但多年修道的心性又让他无法释怀。
今日强人又来打探,让他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如果小道士因他而遭难,这叫他如何是好?
无奈侄儿不停追问,赵景清只好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香孩儿一听,大惊道:
“叔父,你大错矣!
当日你若收留彼等,在这观里,怎会有强人欲图不轨?
就算彼早与强人结怨,若其在观里挂单,与吾结识,吾又怎会见死不救?
再说,十多岁的道门行走,叔父还看出其有异相,怎会是常人?”
赵匡胤连续三问,让赵景清无言以对,只是不断重复:
“可香孩儿你勿要再生事端,勿要再生事端。”
“叔父放心,吾会谨慎行事。”
赵匡胤回屋背上包裹,就去后院牵马。
赵景清小步快跑跟在后面,连连嘱咐:
“香孩儿,若有不测,速去寻你阿耶,你阿耶嘴上喝你,但定会护你周全。”
“吾知道了,叔父。你好生在观里,吾去也。”
赵景春站在道观门口,望着他侄儿屁颠屁颠的马屁股,叹息不已。
二郎,终是要搅动这一方天地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赵景清看着漫山跃跃欲盛的桃花苞,轻轻关上观门。
任它花开花谢,弟子能守住这方寸之地。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