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能如何?他该怎么做?
报仇,找真相,是墨子衡这一生必须做的,他做错了吗?
停在原地听着闹闹的哭声,闭眼,满目殷红,全是熟悉之人的尸体。
那两位高高在上,露出狰狞的笑,看着他无能为力的样子,看着他嘶喊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似乎他们是在享受自己的无助,自己的痛苦。
再睁眼时,眼底一片猩红,有水雾滚动。
“你没资格做个小孩。”
咬着牙吐出这句话,抬脚继续走。
每一步都在颤抖。
在这个世上,谁能有他苦?
他该向谁倾诉?
脑海里出现一个短发女孩,模样极其好看,她的笑似能温暖全世界,一点点融入进来。
而且就在他身边。
墨子衡的心软了软,依旧没有停下。
闹闹哭了一会儿,抬手擦干眼泪,吭哧吭哧的追了上去。
小孩子的悲伤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但闹闹不太一样,他虽然没继续哭闹,小小的人儿却拧着眉头。
眼底深处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愧疚。
对二叔的愧疚。
因为他知道,二叔很辛苦,很累。
住在山里的时候,好多个晚上他都听见二叔压抑的呐喊。
也见过二叔的眼泪,偷偷躲起来,面对一个方向,磕头,底泣。
嘴里喊着一个个他不熟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只有在与敌人厮杀的时候,带着自己逃跑的时候,才会露出惧怕与担忧。
每一次敌人找来,二叔都会对他说,如果我不在了,记住那些藏身之地。
等山里没人了,你再出来。
要饭也好,卖身为奴也罢,记住,你姓墨,有一个很好的母亲,一个亲善的父亲。
每一次二叔浑身是血回来时,他都会先看一看自己是否完好无损会放心的晕过去。
而他很小很小,连二叔一条手臂都抬不起来,更没办法帮他处理伤口。
不敢哭,不敢闹,只能安静的守在二叔身边,等他自己醒来。
三岁以后,二叔每一次昏迷,他都会偷偷往二叔嘴里滴水,给他润唇。
每次二叔醒来,他都不敢问。
慢慢的习惯了那种日子,本以为一直都会这样,可是,娘亲来了。
他很喜欢娘亲。
喜欢娘亲身上的味道,喜欢被她抱,喜欢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喜欢看娘亲的笑。
他不想反驳二叔,可是很害怕失去娘亲。
有些东西没得到以前无所谓,得到后,再难割舍。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露出了头,扑面的微风都带着热气。
墨子衡找到一个山洞,看样子有人曾来过。
他回头看向远处的孩子,眼底一闪而逝的心疼出卖了之前的冷漠。
板着脸站在那里,看着小人儿一步步靠近。
见他额头汗珠滚滚,大手捏了捏,极力忍着没有抬起。
“进来,早点结束,早点回去。
你娘亲该着急了。”
墨子衡说道,终于还是伸出手去牵那个他养大的小人儿。
殊不知,在闹闹身后,白九九在脚上画了加速符,已经追了过来。
两人走过的地方都有他们的气息,白九九担忧闹闹,自然用了手段,一点偏差都没有的跟到了这里。
“许大牛,为什么不叫上我?”
一个清冷的声音由枯林内传来,墨子衡的心一抖,随即便是温暖。
她来了。
她追来了。
眼底涌现一抹情愫,牵着闹闹站在洞边看过去。
女子一身灰白的蓝衣,有些不大合体。
杨桃比白九九长得壮实许多,穿她的衣服自然不适合。
头发微乱,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就没洗漱过。
为了自己,她居然什么也不顾就追了过来,墨子衡的心又软了一些。
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弧度,说道:“不想你担心,怎么跟来了?”
“哼。”
白九九冷哼,到了跟前解掉加速符,白了墨子衡一眼,看向闹闹:“累了吧,过来娘亲看看。”
团子放开墨子衡的手,眼睛红了,泪水滚落。
又委屈又开心,有人疼,各种情绪在小小的人儿心里发酵。
“娘亲,爹爹他……”
闹闹把墨子衡的话断断续续哭着说了一遍。
墨子衡本想阻止,抬起手又放下,好几次都没出声。
打心眼里他希望白九九知道自己的事,可却不敢直言。
也无法说,因为太离谱。
最重要的是怕白九九被吓跑。
闹闹知道的不多,说出来看看白九九的反应,以后再一点点给她透露。
如此想着,就没有举动,眼睛落在白九九身上,一瞬不瞬的看着。
看她的反应,看她如何宽慰闹闹。
“好了好了不哭,我们闹闹最懂事了,都是爹爹不对。
你还是个孩子,不该背负这些。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快乐长大,开心每一天。”
白九九轻轻的安慰着孩子,心却像被一只大手捏着一样。
她以为许大牛是得罪了什么人,没想到是被害者。
更没想到的是,他会哭。
白九九不懂古代人对于仇恨的理解,但却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许大牛铁骨铮铮,身上的伤差一点要命,他都没有吭一声。
没有药,用温水洗伤口,用满是药渣的草药敷伤口,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如此男儿,是何等深仇大恨,才会让他在深夜哭泣,对天磕头?
白九九不敢想,心里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同情。
更多的是心疼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