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低低垂在那里,除了有微微的烛光透出帘子,什么都看不见。舜华的手死死地握在胭脂的胳膊上,胭脂能感到舜华的紧张。但这件事,胭脂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宽慰舜华。
丫鬟往这边走来,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胭脂见状就问:“什么事?”
声音并不算大,但在这样的时刻,听起来竟能吓人一跳。
“大娘子,晚饭早已备好,厨房的人问,要不要撤下去?”早已过了晚饭时候,今日府内主人没有想吃晚饭的。胭脂打算让人撤下去,转念一想就道:“我们还是去吃一点。阿弟,舜华,走吧。”
“我不要去,我要在这里等着。”胡大郎难得执拗的说。胭脂浅浅一笑:“阿弟,我晓得你担心,可是你,难道就这样信不过我娘?阿弟,如果因此事而生嫌隙,得意的,不是别人。”
胡大郎看着胭脂,灯光忽明忽灭,只能看到胭脂面上浅浅的笑。胡大郎松开拳头,是的,此事是自己生母做错。嫡母乃至嫡姊不迁怒自己,已是她们宽容,自己这样,只能徒增嫌隙。
我们,是家人啊!昔日胭脂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胡大郎觉得,自己该面对这一切,而不是因为害怕,不敢去面对。舜华看着弟弟面上神色,心里有欣慰流过,阿弟他,真的不再是小孩子了。
只是想起今日胡澄回来说过的事,舜华的眉又微微皱紧,邹四娘子,性情软弱,她若嫁给阿弟,会不会扶持好阿弟?舜华劫浊摇头,不,她年纪还小,记得,今年也才十四岁,这样的年纪,还在可塑之间,为何要想的那么多?
“走吧!”胭脂低低地说,舜华也去拉住胡大郎的袖子。胡大郎又看了屋子一眼,这才随两个姊姊离去。
“你瞧,你的所为,尽管没有成行,却已让大郎和二娘子,为你百般担心了!”王氏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
刘姬的眼睫毛微微一抖,一串泪珠流下:“错了就是错了。要杀、要剐,妾都任由夫人处置。只是,只求夫人,妾的两个孩子,还求,还求……”刘姬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自己能怜惜自己的孩子,那么王氏,又怎会不怜惜她的孩子?
刘姬下意识地往王氏那边瞧去,王氏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微微凸起。刘姬知道,胎儿在母亲肚内这段时间,母亲是何等的小心翼翼。而自己,竟要为了这么一件事,想要去杀掉别人肚子里的孩子。
虽只一念之间,刘姬却觉得,这样的念头不该出现。做母亲的,可以疼爱自己的孩子,那为何要去杀掉别人的孩子?难道说杀掉别人的孩子得来的一切,给自己孩子的时候,会十分欢喜吗?
刘姬低下头,泪已经流了满脸,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接着一块手帕递到刘姬面前,刘姬接过手帕,轻声说谢谢。
“我若要对付你,早在八年前就可以对付你,但这样,有意思吗?”王氏收回手,语气还是一样平静,但听在刘姬耳里,却和方才完全不同。
“可是,您是夫人,常有……”
“难道我对付了你,任意践踏凌辱你,鄙视你的儿女,就能显得我更尊贵些?”王氏的反问让刘姬无从回答,想了半日才寻到另一个理由:“可是我,并不是您给老爷的,而且……”
“那又如何?老爷要纳你,你还委屈呢,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兵丁出身,粗鲁无文,他的夫人也不过是一个乡间女子,毫不懂礼教。这样的一对夫妇,竟做了你的主人和主母。若非当初有了舜华,你,想必早已郁郁而终。”
王氏的话让刘姬更惊讶了,是的,这是刘姬多年来心中的愤怒和不甘,肯在这胡府内过日子,不过是因为孩子们都还小,若自己撒手西去,那时孩子们在嫡母手下,日子怎会过的好。
可是,她怎么知道?看着刘姬惊讶的眼,王氏浅浅一笑:“你忘了,我虽是乡野村妇,可我,也是女人。我也曾有过少女时候,也曾看过别人的眼泪和不甘。有些不堪的事,我比你看的更多。刘姬,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的,并不是在今日。刘姬唇边又露出一抹苦笑:“是的,我一开始就错了。我若不愿,也许,也许……”
“阿澄他虽然鲁莽,却不是那样好色的男子,他当初是真喜欢你。”这一句,王氏话里有隐约的醋意,不过这样的醋意,此刻的刘姬也听不出来。
“不然他不会和曹相公把你求到身边。不过,他毕竟是男子,并不懂女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