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洲,越国,余家村。
傍晚时分,夕阳在天边划过一道大大的弧线,伴随着月色微露,直至银色晒满大地,远处林中不时传来狼嚎鹰鸣,近处杂草丛生的田间地里不断响起蝉鸣蛙叫。
往下瞧去,只见一位身着麻布的半大小子,弯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进,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身后还跟着一只半大黑狗,同样悄悄匍匐前进,这一人一狗,倒很相似。
但见少年猛然跃起,往前一扑,顷刻间,少年手中便多了只拼命挣扎的兔子,随即少年眉眼一翘,略带欣喜自顾地说道:
“约莫四斤,够吃两顿!”
话音未落,那黑狗嘴里也叼着一只惊悚不定的兔子。
少年何许人也?
余家村,余安。
终鲜兄弟,既无宗亲,孑然一身。
自打少年六七岁记事起,天公不美,年年大旱,不仅导致地里庄稼欠收,镇上显贵老爷们,也将租子一加再加。
终于压垮自家和村里所有人的,是去岁的蝗灾;满天盖地,黑压压把天都遮住了,从东至西,蝗虫过境皆存草不留。
某个夜晚,村里出现了土匪,上百号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夜之间将原本的乐土,变成了一片废墟。
村里一百多人的父老乡亲,尽皆死于非命,余安的父母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一年多以来,每每夜间惊醒,永远忘不掉那一夜。
因为父母操劳晚睡,因此才有反应的时间,将迷迷糊糊的余安藏在猪舍的土洞中,随即将些柴火掩盖好,并低声叮嘱道:
“娃!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出来,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只听见哐的一声巨响,几个蒙面大汉便破门而入,不多时父母便倒地不起,临死前眼光皆是望向余安藏身的方向。
骤发突然,余安刚准备推开柴火奔向父母,只觉心里一阵疼痛,须臾之间便昏厥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清晨,冰冷的雨水浇在余安脸上时,这才被惊醒。
睁开双眼,双手猛然用力,推开柴火,赶忙向着父母奔去。
……
“爹娘!”……
磅礴大雨中,这方圆公里之内,只剩少年单薄的身影跪倒在父母跟前哭着。
……
许是哭累了,余安慢慢起身,到屋内翻找一番,拿出铁锄,踉跄着走到村外……
少年小小的身子,花了三天三夜,在村旁空地上,挖了一百多个土坑,将父母村里的父老乡亲一一掩埋安葬。
末了,少年按照着自己的身高大小,也给自己在父母坟前挖了一个小土坑,万念之下,竟打算将自己给掩埋。
一切就绪,余安先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哭着说道:
“爹娘!孩儿来陪你们了!”
然,天不遂人愿,当余安在小土坑里闭目躺下之时,一只小黑狗竟然跑到小土坑里,吠叫着,“汪汪汪!”,小小的犬齿紧紧咬着余安衣袖,扭动着身体,欲将余安拉出土坑。
……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余安顿时泪流满面,生死一念间,余安想到了父母临时前的叮嘱:
“好好活下去!”
一念生,百念起,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找到那群土匪,为父母报仇,为乡亲们报仇。
想起昔日种种,即便是面临大旱,地里庄稼欠收,家里早已揭不开锅,父母也要将自己送到五里之外的李家村私塾求学。
将来假以日时,如果有机会,还要完成父亲的殷切期盼,好好读书,考个秀才,光宗耀祖。
……
直到夜色慢慢降临,余安慢慢起身,对着小狗说道:“小家伙!多谢你了!”
从那以后,一人一狗开始彼此相伴,朝霞日落,风里雨里,一年有余。
……
这短短一年,余安九个月前,带着小黑狗去了镇子上,一片狼籍,残垣断壁,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无数的人失去了生命,远离了家园。
昔日高高在上富贵老爷们的府邸也是破败不堪,只剩下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忠心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余安自己也曾暗自寻找过当初的那伙土匪,可惜宛如泥牛入海,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六个月前,某处破庙,余安正和一群同样遭灾的人,庙中歇息之时,小黑狗突然急急忙忙的摇着尾巴,咬着余安衣袖,似要将余安拉出破庙一般。
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任由小黑狗,带着自己向密林跑去。
没跑多远,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过了片刻,只见几声惨叫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