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新年时,天气寒冷,大雪纷飞,今年的雪特别大,如鹅毛一般,白山上下更是白得彻底,白得纯净美好。
新年大宴后的第二日,雪照例陪着安一同上了白山,自从血祭一事平息后,每逢新年,王室年年都上白山,一来祭拜祖先,二来看望夫人。
每每到来,夫人总遣迎春在入山牌坊处等候,而夫人自己则会亲自做一席好菜,为雪和安接风洗尘。
今年,依旧是三人一同用餐,夫人吃着吃着不禁叹道:“可惜小夜不在,这些倒是她很爱吃。”
安看着夫人,自觉无言以对,当初是她赞成小夜离府的,虽派了于相暗中跟着,但没想小夜自从那次大战后仿佛脱胎换骨,竟不知不觉将于相给甩开了,于相四处寻不到小夜,只得先回王府告知,如今已是真的无人知道小夜的去向了。
雪安慰道:“小夜如今不再是过去的小夜了,能轻易甩开于相,想必在外面也吃不到亏,由她去吧,就当她是游历散心去了。”
夫人又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顿了顿又问道:“银那孩子……”话说一半又顿住,笑了笑道:“这一个两个都是自有主意的,罢了罢了,吃饭吃饭。”
雪转头看了看安,也笑了笑。
安给夫人夹了些菜,默默地吃饭,心想着,也许小夜真的能找到银呢,可是如果银得救了,就意味着小夜的灰飞烟灭,他两就像一场债,要么还,要么不还,终不得两全其美,像极了彼岸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生生相错,花叶永不全。
饭毕,夫人说她为了这顿饭食忙活了一天,着实累了,便早早回屋歇息去了。
雪在山庄里散着步往东院去,看着雪中的白山如此清冷淡漠,就好像看到夫人那远离尘嚣的冷淡容颜,想当年的瑾姨可全不是这样淡的性子,事事磨人,人终究磨不过岁月。
雪长叹一口气,脚步一转,便来到夫人的梅园。夫人喜梅,喜其冰肌玉骨、凌寒留香,因此夫人的别院满是梅花,一到冬季就满园梅香清新扑鼻。雪走过梅海,来到夫人屋前。
刚巧迎春推门而出,见到雪稍有一惊,屋里传来夫人的声音:“进来吧。”
雪这才走了进去。
“今日路途劳累,这么晚了也该早些休息才是。”夫人道。
“瑾姨,”雪关切道,“这些年委屈您了。”
夫人抬眼看了看雪,眼中缓缓流出慈爱,道:“我早就不怪你了,如果我是父亲,我也会带玄武赴死,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成全父亲。”
雪心里并不好受。
夫人站起身,走上前拍了拍雪的手臂,道:“我知道你一向懂事仁厚,如今族内肃清,今后还得你守护全族,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我都该朝前看为好,殿下该称我一声夫人。”
雪低下头,道:“谨记夫人教诲。”顿了顿又道:“倘若夫人愿意,便出山看看走走,常年独居于此实在孤单得很。不如随我回王府,我和安会”
话未说完,夫人打断道:“我是白山夫人,白山为夫,终身相伴相守,这里就是我的住所,你不用担心我,你是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安更是我教导多年的孩子,还有小夜,我将她当亲女儿疼爱,愿能为她计长远,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何来孤单。”
雪默默的听着,眼中忧思。
夫人浅浅而笑,道:“倒是你,多多珍惜身边人才好,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夫人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缓缓道:“经历了那么些事,我实该感谢殿下当年将白山托于我,许我一世安稳,我觉得这里甚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夫人出神地望着藏蓝的天空。
雪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曾说过白山就是小夜的家,夫人还说如果银在王府呆不住了就来白山玩耍,夫人是真的将这里看作一个家,她在等孩子们回家。
在经过愤怒仇恨之后,夫人早就明白雪当年将她发往白山的用意,一来留她性命算是给玄武一个交待,二来更是将她作为所有选择的退路,雪是把他所在乎的人全都交托给她了,在雪的眼中,夫人早就是他的亲人,长辈,和寄托。
夫人望着月亮出神了许久,雪悄悄地退了出来,看着满园红梅,想到当年的涟叔和瑾姨,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小夜找回来了。
雪慢悠悠地回到东院,安早已打点好床褥,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跳跃的红烛,静静地等他回来,雪心里暖暖的,走上前关切道:“怎么不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