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不解,她的人出生本就是一场交易,一为了血祭,二为了银,她就是斩断血祭最好的诱饵,也是拯救银的良药。如今血祭已断,她确实充当了诱饵,可银并没有好起来,她这副良药并没有药到病除,不仅如此,今日的银不同以往。小夜弱弱地小声问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魔?”
银站在月光下,眼神幽暗,戏谑道:“你看呢?”
小夜愣愣地看着银,心里隐隐作痛,他已是魔,因为她的自私胆小和恐惧,害得他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小夜颤抖着,鼓足力气大喊:“只要你能恢复,让我做什么都行!”
“哦?”银冷笑道:“几年不见,你可是长本事了,就不怕灰飞烟灭了?”
“不怕!”小夜义正严辞,又满肚子酸楚,道,“我的命原就是一场交易,活着也只是具傀儡,实在可笑,如果我连我的命数都无法实现,岂不枉活?何况你一向待我很好,我早该报答你。”
银细细地看着小夜,这个小夜,害他痛苦了许多年,他曾经记恨了许多年,而在白山第一次相见时便再无力恨下去,她这么弱,报复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忍受痛苦地活着,理应有更重的责任等着他去承担,实在无需浪费力气去恨这么个小屁孩,可后来才发觉小夜竟然是他的良药。
银微微一笑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就为了这事?”
小夜认真地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四海八荒估计都玩遍了吧,你看我如今也没什么事,你也该回家了。”
小夜不明白,银是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吗,追问道:“你的病,好了?你还会痛吗?”
“自然不会了,”银笑道,“我早已不是人了,现在连挣扎都不需要了。”
小夜看着银淡淡的笑容,月光皎皎,银在一身破烂衣衫下依旧散发着独特的气质。
“你是说不再需要我了?”小夜问,半晌又问:“那我为什么还活着?我该灰飞烟灭才对。”
“你就这么着急回黄泉去?”银问。
小夜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只觉得活着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美好,似乎是一件挺沉重的事,既要面对世俗的眼光,又要抹平良心的纠缠,还要满足自己的快乐,红尘如道场一般,炼得人不知所向,甚至生不如死,可人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祈求活久一点,明明黄泉才是解脱。
小夜想了半天,道:“我本是黄泉路上的一朵小花,因月的祈求,成了月与恶魔交易的筹码,有幸来看一看人世,却至今都没能完成月的心愿,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现在已不想再这般苟活了,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一来了却这场交易,二来报答你这些年善待于我,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倾尽所有都会给你。”
银静静地听小夜说完,才轻言细语道:“我想回家了,走吧。”说着牵起小夜。说来奇怪,银的肌肤所触之处可谓生灵涂炭,可小夜被牵着却毫发无伤。
小夜并没有跟着走,反而拉住银,道:“你既已成魔,人人得而诛之,便不能再回去了!”
银回过身道:“你可希望我活着吗?”
小夜点头,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银活路,如果银死了她还活着,岂不是太无用了点。
银嘻嘻一笑道:“走,回家!”
小夜被银一把拉起,风驰电掣地奔了片刻,定睛一看,竟然来到了白山牌坊下。小夜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牌坊,心里纳闷,银是要押她回白山?
小夜偷偷瞄了瞄银的表情,可惜银的表情大多平静,看不出喜怒。
银望了望牌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便朝里走去。随着银穿过牌坊,飘扬的青丝化成白发,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光,细嫩的手也长出锋利的指甲。
小夜睁大了眼睛,都说白山十分奇特,凡所进入白山之人都不得不摒弃一切伪装,所有武器盔甲在此都如破铜烂铁,人只是人本身,最真实的本原。可这样赤裸裸地现出真容时,小心脏还真有点受不了。
银发觉小夜没有跟来,微微回首,赤色水晶般地眼眸在黑暗中像夺目的红宝石,口中若隐若现似有獠牙。
小夜看得傻了。
银微微一笑,道:“怕吗?”
小夜依旧傻着。
银撩起一缕银发,垂眼看了看,轻声道:“你说夫人会留我吗?”
小夜慢慢回过神来,跑起几步上前,一把拉起银的爪子,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