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永德三年，三月二日，岭节镇。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推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车，车上摆满了整洁的书。

“呦，老顽固，又在倒腾你那破书啊？”

路过的人几乎都会戏谑地讥讽上几句。

他心态倒是好得很，一点也不恼，每次都点点头。

老头姓吴，二十年前来到镇上，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也没人愿意了解。

由于他喜欢摆弄一些书，时间久了，就都叫他“老顽固”，再不济就是“老吴”。

“老吴，你的酒！”

来人是个模样俊秀，却衣着朴素的后生，张照人。

老吴嘿嘿一笑，伸手去接，将眼睛闭上，深深地去嗅，细细地抿上一小口，喉咙一动，咽了下去，发出轻轻“啊”声，顿感头脑清新。

老吴双目微睁，“看在你经常请我喝酒的份上，就教你点东西吧。我有求仙问卜之术，你……”

张照人开口打断他：“不学。”

会求仙问卜还能沦落到整日食不果腹，肯定不正经。

“那我有本好书你要不要。”

“算了，我还得留些钱娶月儿呢。”

老吴连连摆手，说：“白送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塞到张照人手上。

张照人细细端详手中的书，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的话，这本书更破一些，甚至连书名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心”字。

“这是我二十年前带出来的宝贝。”老吴继续解释道。

“偷的吧。”

老吴将眼瞪得圆圆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大喊“借的！借的！”

老吴之前是明道宗的弟子，因为天赋平平，修行数年还是练气中期的水平。

后来听说宗门有本奇书，顿悟能成圣。

他就将书窃走，躲到岭节镇，一躲就是二十几年。

书到手了，但是看不懂，渐渐地也没了修仙的念头。

每天都浑浑噩噩的，靠好心人施舍度日。

老吴看张照人走了，突然想到什么，对着他的背影呼喊：“记得去明道宗，那里管饭！”

天色渐晚，时不时有几只鸟略过河面，金色的倒影在水中闪烁。

张照人走到自家门前，刚准备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就说嘛，都这个时辰，你也该回来了，快进来吧。”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匀称，五官精致的少女，右手还握着什么东西。

张照人走进院子，放下锄头。

“刚刚找老吴借书，耽搁了一会儿。”

张照人侧着脑袋看向她，惊讶地问：“你拿着一把……菜刀？”

许见月双脸一红，赶忙将菜刀丢在一旁。

“肯定饿了吧，饭菜就在桌上。”

“你衣服又破了，快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张照人和许见月是青梅竹马，两人的父亲是结拜兄弟。

有一天，张照人的父母去山上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

许见月的父亲去找寻，也没了踪迹。

二人由许见月的母亲拉扯大。

几年前，许母因积劳成疾，没钱治病，也死了，临终前将许见月托付给张照人。

许见月点亮了半支蜡烛，凑着微弱的烛光缝补衣服。

张照人觉得她有些异样，走到她跟前，隐隐能看到两道泪痕。

张照人俯下身子问：“月儿，有心事？”

她点点头，嗫嚅道：“楚家的少爷要纳我为妾。”

楚家是当地的大户，岭节镇有一大半的人都是他家的佃农，张照人也是。

楚家的少爷是楚天河，妥妥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横行霸道，欺压乡里，人送外号“楚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