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你刚听那七殿下说什么？一个先生教六十个学生轻而易举？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他每天早上让学生对明德楼行礼宣誓那一招非常漂亮，说不准他能做成，哪怕打个对折，三十个学生就非常不错了。”

“三十个？二十个也不可能，自盘古开天地，夫子授徒就没有这么多的。学徒一多，夫子精力分散，只能瞎糊弄。”

“是呀，去看看吧。”

两个老头杵着拐杖就出了明德楼，在外面等待的九名老头倏的一下都围了上来。刚刚段淼明等人出来，他们还不敢上去问，只能等两人下来。

张、黄两人将事情一说，九名老头发出一阵欢呼。

“七殿下仁德无双。”

“我容家世世代代为七殿下效力。”

“老哥们，为七殿下干到死，子子孙孙干到死。”

也难为他们开心，古时夭折率极高，平均寿命就是被这极高的夭折率拉下来的。一方面史书上记录，某某八十，九十寿终，一方面又是李九郎，刘五郎未成年夭折。

本来以为有两个幼童，上双保险就够满足了，没想到段淼明这回给了三保险，就不信三个娃都能夭折，都生女娃。

“走走走，去看看殿下所制之物。”

“排队，排队，别失仪。”

十一个老头排成两个五人的竖队，张老头在前面领头。这些人在郭壮和屈六面前喝来喝去，是因为郭壮等是后辈，都是内官，谁又不比谁多什么，面对晚辈自然随性所欲。

但在段淼明面前，除了地位有别，更是发自内心感激，十一人自发整顿队仪，表上下尊卑。

等到十一个老头行至黑板处，宗圣泽提着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本来平时用木棍在沙中写字，换成粉笔，并无不顺手之感。

两名夫子在一旁看着，感觉这黑板妙不可言，只要能看清黑板上的字，学生是能带多少就是多少，以后个个都是韩信夫子。

要知道，夫子束脩是跟学生数量挂钩的，这可要好好算算，能翻几倍呢？

在段淼明面前，自然没有两个夫子上前体验黑板的份，他们干脆躲在一旁，二五一十五，五五二十五的，算起自己的小账来。

鲁有知这个蠢货，在上家村带八个学生，领八份束脩就不愿意挪窝，等过年回去，要是跟他说，我在学雅斋带二十....四十，不，六十个学生，领六十份束脩。这家伙只怕口张的比酒坛还大。

正在两位夫子喜不自胜时，张老头带领十余同伴，缓步行来。

一见黑板上‘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张老头瞬间就明白，这六十之人同时上课，并非虚言，而且所用之物极其简单。一块大木板上黑漆，白粉末看来似是石膏和石灰，这几样东西能值几个钱？但效果....这群老头加起来接近千岁，有谁见过？有谁听说过？

一队老头站立不动，张老头独自一人上前查看。在地上还有十余大筐，里面装满竹片，郭壮等人各自占据一个大筐，拿着筐内之物手舞足蹈。

张老头心中好奇，寻一大筐，随手拿起一个竹片一看，原来是识字的竹牌。上面刻个兔子，下面是‘兔’字，上面刻座山，下面是‘山’字。

至于‘上’‘下’两字，就画一个小人，爬到梯子的上端或下端。

张老头看了看郭壮，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失态。稍微想了想，立刻想通此物之妙。这竹牌，对初学识字之人，非常友好。只要对照上图自然能认出下文，几乎都不用夫子教。

想当年，张老头也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路背下来。夫子在讲台上只带着读几遍，剩下就要靠自己死记硬背，遇到一些字忘记了，连猜带蒙是常态，可没有少挨夫子的板子。

七殿下整个系统非常简单，竹片上刻上几笔，简单勾画出一图。学童就这么上下一看，很容易就加深记忆。

这可是教学的上好利器。应该给我孙儿置办一套。

张老头悄悄藏起一块，好东西得给那些疯老头们共享，否则拐杖不相饶。

屈六拿着几个竹片，笑的合不拢嘴：“这个字是笑，这个字是哭，我一下就认识了，小邓子，我这一下就认识两个字了。啊，这个字是狗。”

小邓子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轻蔑一笑：“这是个犬字，不是狗字。”

屈六一呆，转而瞪眼大怒：“狗我还不认识吗？这上面分明刻的就是一条狗。你以前仗着识字糊弄我，现在有这识字卡了，你还糊弄我。你是不是不把七殿下放眼里。”

小邓子懒得理他，歪着头撇撇嘴不做声。

屈六得意洋洋，将两筐竹片一拍：“这两筐就归我了，今后我看谁还说我，大字不识一箩筐。”

郭壮也是将两筐竹片往自己怀中拉，这以后在工地，每天摸出十个竹片，随身查看，再用树枝在地上复习一下，两个月学会数百字完全不成问题。

最妙的是，这些都是常用字，都不用请教别人，自己看一下图就知道发音。

段淼明连忙阻止，耗尽力气运到北庄，再耗费力气运到别处，不是傻子吗？

段淼明开口道：“此物制作极为简单，我回去让木匠重新制作一批，保证每人都有，这些东西先放学雅斋，让这里的学童先用。”

听到这话，郭壮和屈六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竹片，与小邓子站在一起。

段淼明心想：来这学雅斋已经许久，本来只想送点教学道具，没有想到收获老内官这批助力。而且宗圣泽的路太窄，我将他的路好好扩宽了一些。

现在我记事本上事情太多，早点回去忙我自己的才是。在走之前，将他们事情好好划分一下。

段淼明朝张老头招招手：“张老，你们内官庄，还有几人想要过继？”

张老头知道段淼明明问过继，实问还有几人能出来给他效力。不能效力的怎么可能有脸谈过继之事。

“内官庄有七十余人，还能动弹，出来办事的，有五十来个。我们十一个是先锋。他们只要看到我们的待遇，定会疯抢出来。”

段淼明心中暗喜，剩下的这五十个，一个都跑不了。

“屈六，你干的好，明天再去内官庄一次，我有三个地方缺人，你先请三位内官出来主持，具体怎么干我让小邓子再跟你细说。同时你还要预定十位内官，等染坊启动后，我有大动作。”

“遵命。”屈六喜滋滋的躬身回命。

“郭壮，染坊方面，事无巨细，我都全权交付给你。你感觉有宜，就放手去做。对于染坊我有一些改进工艺的想法，会让小邓子转告与你。我只等染坊建起的好消息。”

“遵命。”要是别人说能改进染布工艺，郭壮会淬他一脸，但看过黑板和识字卡后，对于段淼明所说能改进工艺之事深信不疑，这世上肯定有神仙转世，生而知之，七殿下就是这种人。

郭壮原想申请建立一个护卫队，防止别人跟自己讲道理，自己没有道理。现在有七殿下全权委托，肯定要让自己的道理有利而充分。

郭壮退下去后，段淼明喊了声宗圣泽，宗圣泽方才醒悟，连忙扔下粉笔，上前行礼。

段淼明将宗圣泽拉到一旁，详详细细讲了许久。众人看到宗圣泽先是摇头，接着猛点头，再后一直发呆，最后恍然大悟，连连拱手行礼。

众人心痒难耐，但既然被拉到一旁，定是有什么不方便众人听的。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不动，无人说话，就等段淼明与宗圣泽谈完。

段淼明见宗圣泽领悟，让小邓子牵来雪骓，就要离去。

一众人纷纷上前行礼：“恭送殿下。”

郭壮挤上前去，拉住马缰大声道：“殿下，您还需要挑些护卫，万一哪.....”郭壮‘啪’给自己一个嘴巴，请罪道：“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淼明提起马缰，心想，郭壮说的没错，也是要给自己招几个护卫。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提醒的对。”

两人出了学雅斋，在村中走了一半，段淼明对小邓子道：“让屈六挑选一批十几岁的少年，跟随诸位内官，把他们的管理学....”

还没有说完，突然后面轰然叫好。段淼明回头一看，二十几名幼童被排成一排，被迫举办射尿大赛，看谁的小茶壶更有劲，一群疯老头前奔后跑，大力叫好。

段淼明哈哈大笑，将胯下白骓一夹，向前飞驰，小邓子慌忙催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