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开始往回走。湿漉漉的街巷,爬满青藤的木芙蓉花树上,洒落一串琉璃似的雨珠,在伞面清脆悦耳。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听到魔尊开口问道:“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顿了顿,他似轻轻吸口气,平静道:“我可以变回以前那样。”
谢拂池咬着蜜饯斜眼看过去,他换了发带,束起了浓密的鸦发,也似乎更高了一些。五官长开了,犹带少年的清冷之意,更加深邃俊美些。
春光渗进来照亮她的瞳孔,她眨眨眼,问道:“那要怎么做?”
听起来她倒真是不大喜欢他这副模样,他抿了抿唇角,“魔界有一眼灵泉,可以温养心府,重塑真身。”
谢拂池微微撑着眼睛:“这么神奇,晏画要是看到一定高兴,我要去看!”
他眸光闪了闪,“现在?”
也是,魔界还远呢。谢拂池琢磨一下,“那还是等成亲以后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魔尊耳根莫名红了些,低低“嗯”了一声,他忽然又道:“身上那些疤……我一直在治。”
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谢拂池不假思索地说:“也的确该治一下,不然看到总是难免想起以前的事。”
“不是。”时嬴凑近她,轻声道:“是上次在星辰宫时你说我……”
眼见有什么了不得的话要出来,一只手飞快地捂住他的嘴,谢拂池脸皮臊红了两分,咬牙瞪他:“大街上的,你在说什么呢!”
话没说完,掌心一阵濡湿,他吻着她的手指,一片淋漓。
“那我们回去说。”
杨柳轻轻地拂过,遮挡了游人的视线,没有人发现,那对走在烟雨中的神仙眷侣顷刻消失在树下。
客房里,隔着薄薄的纱,被放在榻上的谢司首,感觉他指尖竭力克制着冲动,在仔细抚摸她的轮廓。
窗台上趴着睡觉的小妖怪悄悄抬起头,好奇心刚刚大起,就被一阵风惊掠到街道上。
她“喵呜”一声,委委屈屈地缩在檐下。
他呼吸拂在她耳畔:“六月初六怎么样?”
谢拂池还算清醒:“是不是有点早?现在已经三月末了,哦,对了,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下。天界此时势弱,我现在依然还是司首,还是要担起一定的职责,所以不如等情况好转些……唔……”
她最后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捏住下颌,恼怒的魔尊低头用薄唇封缄言语。
这一路上她就没少提天界,片刻没忘了自己的责任和那些朋友。
纱蒙在眼睛上,而她始终只能朦朦胧胧地见到他的脸庞,明明是初春,微寒的空气却无端燥热起来。
他不想停下来,谢拂池亦没有拒绝。从满怀激烈到细雨绵绵,只觉她心跳越来剧烈,想到她的身体,他猛地紧张起来,喘息着和她分开。
他许久才松手,静静凝视着她。
他问:“真的不行吗?”
他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只要你活着一日,两界就绝不会宣战。”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情愫暗生,暧昧浮动的夏天。
他依然是蒙昧无知的神君,她还是那个嬉笑怒骂皆宜的上仙。
他坐拥无边孤寂的晚霞,纵然万般不舍,却也绝不会强留她这一片肆意的流云。他只会看透她的不安,并许她永不背弃的承诺。
她忽然有些难言的酸软,不知不觉中轻声回答他:“六月初六,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