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珞把许愿笺递给他,声音轻柔:“沐公子来自风南镇,这次来是为了把许愿笺还给你,不过他好像认错了人,把我当成了你。”
染墨面色霎时发白,他心仪对方多年,却一直不敢透露丝毫。因为他知染珞心结有多深,是以一直克己守礼,小心翼翼地守着两人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联系,如今猝不及防地被摆上台面,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师姐……以后还愿再见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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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珞与染墨皆是孤儿,两人从小相依为命,受尽白眼,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他们被棠梨园的老班主收养。
平日里脏兮兮的小叫花子,梳洗干净好好打扮一番竟长得还挺秀气,于是老班主开始用心培养两人。
幸福来之不易,同时感念老班主的收留之恩,两人练习得异常努力,就怕老班主觉得自己没用又回到当初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后来,棠梨园巡演到了风南镇,闲暇时分,染珞爬上了戏班子落脚的小院里的一棵树,越过高高的围墙,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怎么说呢,那是一个,你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人。
时年正直冬日,地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女子全身裹在雪白的狐裘里,露出异常漂亮的脸,头发垂下挡住了一只眼睛,余下露出来的另一只漂亮得好像天上的星辰,剔透的神采像是能一眼看穿你的内心。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她坐在亭子里,手上拿着一本书,轻声哄着趴在脚边的一个小毛团子。
“师姐……”
小小的染墨也跟着爬上树来,谁料脚下一个打滑就要摔下去,染珞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不想自己也只是将将扶住,被染墨一拉也跟着摔下去。
!!!
染珞吓得闭上了眼睛,只盼着下头有积雪两人不会摔得太惨。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试探地睁开眼睛,染珞惊讶地发现他们竟出现在隔壁的院子里,身体漂浮在半空。
白衣女人就坐在他们旁边,她似乎笑了笑,狐裘下伸出的手凌空画了个圈,染珞和染墨就轻轻落在了地上。
染墨惊魂未定,害怕地缩在染珞怀里。染珞怯生生地看着白衣女子,小声道:“谢谢您救了我们。”
“不客气。”
她的声音很好听,染珞耳朵有些发痒,她一手搂着染墨,一手抬起揉了揉耳朵。
过了会儿,染珞的胆子渐渐大了些,拖着染墨靠向她:“您……在看书吗?”这时她才发现白衣女人脚边的毛团子是个小孩子,全身裹在狐裘里,毛绒绒的。眼睛直直地落在前方,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嗯。”白衣女人大大方方地把书面翻过来给他们看。
染珞窘迫地搓搓手:“我,我刚认字,这几个字我还没学过。”
“呵呵,”白衣女人把书放到她手里,道:“那就等认完字了再慢慢看吧。”
染珞抱着本子受宠若惊:“送,送我了?”
白衣女人点点头,抱起坐在地上对外界一切毫无反应的小毛团子,翩然转身离去,风雪渐大,掩盖了地上的足迹。
染珞抱紧了怀里的师弟和书,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本书。
后来染珞认得的字多了,她才终于拿出那本书来看。
那是一本戏折子,讲的是一个太守的女儿杜丽娘,在梦中与赶考书生柳梦梅幽会后一病不起,怀春而死,后来柳生进京赴试,和杜丽娘的殉葬画像的阴灵幽会。再后来,柳生冒死掘墓开棺,杜丽娘起死回生,两人缔结秦晋之好,然太守升任宰相,嫌弃柳生家境贫寒,拒不承认婚事,但最终,历经种种,两人终于有情人成眷属。
少女染珞心思细腻,被感动的泣不成声。
他们的第一次登台,唱的就是这出《牡丹亭,精彩的情节、感人的故事以及他们深厚的唱功,满堂喝彩。
然,成也牡丹亭,败也,牡丹亭……
染珞高兴地跑去向老班主报喜,就像每一个初次获得成功与认同的人那样,她迫切地想要和最亲近的长辈分享这份喜悦。
染珞还记得那一天,老班主笑的和平常好像不大一样,他摸了摸染珞的头,说:“我家小珞儿自然是最棒的。我带小珞儿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染珞还没从激动中缓过神来,咯咯笑道:“见谁呀?”
老班主没有说话,背着她走进了一间奢华的寝居,里面挂满了红绸,正中央的大床上坐着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
男人上来就将染珞压在了床上,染珞吓得哭天喊地,喊老班主喊染墨,却只换来男人更加粗鲁的动作,她余光中瞥见的最后一幕,是老班主关上房门默默离去的场景,然后便是满目无边无际的、血腥般的红……
嗓子一直叫到嘶哑,也没有人来,意识到再也没有人会来救自己,染珞绝望地放弃了挣扎。
男人感受到身下越来越弱的反抗,淫/笑着准备下一步动作,突然,眼前一片血光,脖子上一疼,就没了意识,庞大的身子重重地倒在染珞身上。
染珞呆呆地偏过头去,扫见月光下颀长的身影,和他脸上刻有诡异图腾的面具。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