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满长樱峰,春风吹到邀月殿。
绯轻雪的脸色,却形如寒冬腊月,心魔入骨。
她本来没有这个决心。
一直苦于如何拒绝天下怜生那累人累己之提议的她,在看到《吞针祭天术》时,确实灵光一闪。
但翻开来一看代价那一千根针,便什么想法也无了。
……也不是被男主多看几眼就会怀孕,大可不必。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但她这样搞,本来就有些苗头不对的天下怜生不“发疯”才怪。
这里可是没什么道德法律、近丛林法则的准仙界,特定草木势兽身上提炼得来的媚药大行其道,几乎人手一份,本就叫普通女修的日子水深火热了;
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哪天把男主惹急了,不幸中招,他一边抱着她这样那样,一边跟她翻三年前的旧账,来个双管齐下软硬兼施什么的,岂不大条?
昨晚透过那“抽奖”来的最后一本书,叫她无意中撞破了男主的意图——他不是真的想吞针苦肉计,也果真不是对她表忠这么简单。
加之未央自卍蛇秘境给她提供的情报,又让她知道天下怜生这么做,跟她【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她自然就要想办法破解。且就她个人而言,她也有想要告诉他的,一些言语无法传达的东西。
诸多考量,最终促成了这个决定。
至于今后如何,不是她能定夺的,只能说她已经仁至义尽,亦只能帮到这里,结局如何,端还看天下怜生自己的造化。
绯轻雪下定决心,不再多顾徒弟一眼;就着一壶特酿玫瑰醋,一口醋来一根针,眉头酸酸,两眼眯眯,似笑非笑。好似当真在醉翁自洽,自斟自饮。
一根一根又一根,人家是赶着投胎,她好像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不被允许转世,还要补上一千根香收买下面那样。
越想越逗,笑不出声,只能抖肩代替——其实她痛觉屏蔽中啦。不然谁顶得住啊。只不过屏痛符是一次性的,所以她得加紧吞完这一千根,同时在运《吞针祭天术》了。
等屏蔽时间过,之后要当几个月的哑巴了,她都想好了,不开心就打未央,不过如此。
等吞到第五十根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节,这个时候,她的喉咙里已经塞满了异物,嘴巴根本合不上。那么如果真的吞完这一千根,她还怎么发音起誓?
怎么办?这时候停下运术,可是要从头再来的。绯轻雪额角淌下冷汗,却不敢停下。她能感觉到她贴身附着的屏痛符正在一点点消失,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以绯轻雪独行其是、算无遗策的作风,眼下天下怜生不仅动弹不得,更口不能言。望着她的神情,亦是目眦欲裂。
绯轻雪不时发出受不住的呛咳,偶尔掠过他通红的眼眶,只能堪堪避开。
徒儿,你且忍忍。我也不忍心叫你难过,只是若非你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我?又怎么消去你前世的心魔?
我已知道你是重生之人,亦通过原书,深知你一路挣扎,几多噩梦不安。
虽然我不是你前妻,虽然我们就认识几天,我亦不配让你背上这般重的人情债,可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就算你不想放过我,我却想要放过你。还想要留你做我的好徒弟。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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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咬牙,决计狠心运完。
倘若此术是某位高人的恶作剧……也罢,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也幸好是她来以身试法,换一个人怕是已经死透了。大不了从此将此书除名,免叫后人受之祸害!
此时,在邀月殿正脊上空,绯轻寒腾空玉立,神情冷峻,周身的势卷起簇簇黑雾,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进去。衬得他泰然不变的童颜更加神鬼莫测。片刻后,他惯坐的花鲸图才疾驰着追来,见主人不理,自己卷起来横在他脑后。
他容色乖戾地俯视下看,却迟迟不见动作。
《吞针祭天术》系他多年以前为嘲讽神祇所创,写出来后就复刻了一份,一本随手扔秘境里做功德,原稿就存在夜明宗的经籍殿。由于过于鸡肋,迄今没人动过,更别谈使用了。自创的法术被人使用时,原创者会收到端倪。更不要说绯轻寒就在夜明宗内,不说异动如斯,凭他出窍境的神识,他在夜明宗稍一凝神,风吹草动尽数入耳。没有任何古怪能在他眼皮底下生根发芽,积重难返的。
……眼下却是有一桩了。
妹妹怎么突然学这个?区区新人,竟使得雪雪不惜如斯折损自己,也要强下天道誓来护他……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