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下,一山之隔的山南县。
靠近城西的一家客栈里,一位年约五六旬的清瘦老头正从一间客舍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黑瘦中年相送。
中年人年约四旬,身量不高,面颊清瘦,但两只细眼格外有神。墨黑的短须横七竖八的覆盖在嘴唇上下,再加一身粗布麻衣,尽显沧桑之感。
“你家女儿已无碍,只需按老夫开的药方再服上几日就能痊愈,莫要再担心。”
老头边走边交代,花白的胡须轻颤。转瞬就到了院门口。
“何郎中医术高明,聂某感谢万分。若有用得着聂某的地方,郎中尽管找我……”聂信相送谢道。
“医者本分罢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好好照顾你女儿。”老头说完也不再停留,飘然而去。
“郎中慢走!”聂信低头拱手相送。等了片刻,才回身向院中的房舍走去。
聂信回到屋中,就见堂中椅子上正坐着一个面容俊秀的青衣男子。
男子有着一张与沈念安几乎一样的脸,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狠厉。
聂信走到床榻边看了躺着的女儿一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帮着女儿盖好了被子又拉上了帷帐,这才来到了堂中跪伏在了青年身前。
“主人!”
“你知道这两张奴契是什么意思吗?”青年手指轻捏起桌上的两张纸。
聂信顿了一下,忙低头道:“知道,从此以后唯主人是从!”
青年向前探身道:“抬起头来!”
聂信抬头正对上青年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幽谷寒潭,冰冷刺骨。
聂信慌了一下忙要低头,结果一把就被青年捏住了下巴。
“如果我让你杀人呢?”青年脸上似笑非笑。
“聂某只是一个樵夫,不会杀人。”聂信脸色慌张,但垂在身前的手臂却攥紧了拳头。
“不需要你会,只需要你敢。你敢吗?”青年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进聂信的心里。
聂信心里一紧,各种念头翻腾在脑海。
多日前他女儿身染恶疾,看遍山南,唯游医此地的江南神医何不愈可治。可纹银百两,他一樵夫何来百两?
无奈之下只好卖身救女,一个年过四旬的樵夫和一个随时咽气的女儿又怎值百两?
正在绝望之时,这个青年却自当宝玉给了他一百两,女儿才得以活命。可万万没想到他是要杀人,要自己杀人!
青年似是看出聂信眼里的纠结,一把推开了他。聂信慌忙垂首跪好,一双细眼里光芒游移不定。
“世人总爱空言大话、轻言承诺。什么知恩图报、唯命是从。又有几人能重然诺轻生死?看来你聂信也不过如此!”
聂信跪在地上脸色涨的通红,两鬓旁青筋直跳。他可以卑微苟活,但最受不得人说他言而无信。
青年起身走向门口,衣角划过聂信的手背,仿佛提醒着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空言无信之辈,带着你的女儿滚吧!”
聂信终究没忍住,咬牙沉声道:“聂某既然答应主人,就绝不食言。主人让我杀谁?”
青年顿了一下,脸上表情一松,但言语依旧清冷:
“连累不到你女儿,你也死不了。想好了明天申初到城北新悦客栈找我。我叫萧复,复仇的复!”
世间从此再无沈念安!
聂信回转身体,青年早已不在。只有撕成碎片的奴契从门口零零散散如雪花般吹拂进来,落了一地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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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县,新悦客栈。
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房舍精致典雅。虽只是初春,但院子里已经春意盎然。
萧复回到房间,里面早已有人在等候。正是刚才已经见过面的清瘦老者——江南神医何不愈。
“少爷!那樵夫可答应了?”何不愈迎上来问道。
“答应了。”萧复说着话就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
跟在一旁的何不愈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到桌前给萧复沏茶。
樵夫聂信,十多年前曾是闻名江湖的刀客。忠肝义胆,重信守诺,武艺高强。一把砍柴刀也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
后来就慢慢的没了消息,还以为早死在了谁手里。哪知就隐藏在这山南当起了真樵夫。现在看来,一时豪杰终究也躲不过一个情字。
“何叔,你也坐下吧。如今就咱们两人,而且我也过惯了清苦的生活,用不着那么多规矩。”萧复提起茶壶倒了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