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面子,之露白没法放开吃喝,只能做出那副矜持样子,更可恨的是,一碗羊肉汤面下肚,身上虽有些燥热,却并没有饱。她取出帕子擦嘴,余光小心打量着对面的人,她自己已经吃得够斯文了,想不到阿霍穆比她还斯文,好不容易等到他吃完,日头都高升起来了。
“昨天夜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阿霍穆不急不慢地落了筷:“你这是在质问我?”
之露白没说话。
“那你呢?”他抬头,似笑非笑的样子道:“又为什么会在那里?”
看这情形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之露白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遂别过脸,不再往下说。
清晨的风还有些凛冽,吹在脸上,正好去去燥气。
“你跟焉与说一声,最近行事小心一点。”这话说完,连她自己也觉出不对劲,就好像是她要对焉与怎样似的,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便又解释道:“是莲——就是我的那个同门,她说有人要对焉与不利。”
“哦。”阿霍穆抵了抵鼻尖,突然道:“我听她管你叫小师叔?”
之露白并未接他的话,而是道:“这里应该离小眠馆不远了吧,你告诉我路怎么走,我自己回去。”
说这话时,一队金吾卫快速经过,引得周边小贩窃窃,其中一些只言片语飘进之露白耳朵里,是关于昨夜里死了的那人。
她看了阿霍穆一眼,见他恍若未闻地啃着饼子,神情中竟有几分天真。
虽有乖僻之处,但说到底,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
“你带钱了吗?”
之露白愣了愣:“什么?”
“付下饭钱,我没带。”
摊主听他这么说,忙在一旁道:“郎君,不用付也不打紧的。”
阿霍穆却道:“没事,她有钱。”
之露白皱了皱眉,只好掏出荷包问道:“多少钱?”
小眠馆客房中,小隼已然不知去向,倒是鸟屎多了几滩。
店里的伙计进来打扫,看到那绿莹莹的鸟屎,也不禁面露疑色。
之露白道:“这不是我弄的。”
“那是自然。”伙计笑容有些尴尬:“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这窗子晚上没关好,叫什么鸟啊雀啊的飞进来了。
“兴许是。”
之露白在刚擦净的月牙凳上坐下来,取出小镜往窗外看,见街对面的布告栏上贴着的母夜叉,忽然起意:“我瞧这街上总有卫兵巡逻。”
伙计擦着几案,头也不抬:“是的,那些都是金吾卫,专门负责这城里巡查的,只不过先前没这么大阵仗,也没这么多人。”
“哦?”
“这不眼看着快除夕了,城里却不太平,弄的人心惶惶。”
之露白又道:“怎么不太平?”
“客官昨夜里没听到动静吗?”伙计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表情神秘道:“城里又死人了。”
“又?”
“这些日子莫名其妙地死了好几个,都没抓着凶手。”他说得小声,顿了顿,又道:“前两日在光德坊也死了一个,据说还是西市的一个掌柜,可有钱哩。”
“那其余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其余的……”伙计想了想道:“倒也是什么人都有,昨夜里死的那个据说是个里正。”
之露白点了点头,又道:“都是怎么死的?”
“别的,小的也不清楚,只是早上出去的时候,听隔壁店的说,说昨夜死的那个里正同前几天死的邱掌柜一样,都被划开了肚子,有人猜是这城里有头野兽,专吃人内脏。”
“野兽?”
“不过也有说是精怪作乱的,只不过我不太信,没见过的东西,哪里能信。”说罢,伙计兀自摇了摇头。
之露白道:“你若见了再信,就来不及了。”
“说的也是。”伙计被逗笑了。
待伙计走了,之露白好好地换洗一番,给额上的伤处敷了药,方才伙计问起,她只说是不小心磕着了,如今自己照了镜子,才发现肿得厉害,怪不得连视线都狭隘了些许。
只盼着别留下什么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