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光云黯然过后,沉重的积云重新扩散,随落雨逐渐还与端洁云白,坎宁大伯也是张大裂皮的嘴唇,直到滴进一颗雨水,起落的心总算悬好,同时后怕天上又掉水堆下来,毕竟天到头顶了……
洪流变成雨点洒落,没有毁坏宣泽城……李方秋摸了摸发烫的额头,松了口气,刚要说话,不料一阵迟来的气流冲击而过,凌乱了一身黑色礼服。
“这是……”
事物的余力……
认为不算健硕的坎宁大伯会因为逞强而导致中途气力不足,加之自小学习的礼仪也不愿让人帮助提带,李方秋的暗紫色皮质行李箱暂托围院阁楼。“大伯还好吗?”他揉了揉眼睛,关切喊道。
……“声音都一样,离远了又觉得声音小了,人不能太确信第一认知。”坎宁吐出一片绿叶,立刻看向背上尚好的少年,气呼呼道:“雨水还可以解渴,你就不用凑热闹了。”
“走。”
大伯还能背动。
离开沃野走入正道,这条点缀圆月的道路像每一晚的时光叠加而延绵去,途中,宣泽“乐园”巡逻队此刻值班二队中的一支南方小队见坎宁背上的少年伤口狰狞,青年前来询问:“你们要去哪里?他是怎么了?”
坎宁驻地,背部一提,“看我走的方向,肯定是要送他去宣泽救护院。这个少年,精神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但从身体的伤看来,应该在海里经历了许多碎末冲刷,然后被浪潮冲上岸的,估计船只在永叶海不远处失事沉没了,留下这么个幸运的少年,除此连一块碎渣都没发现。至于那位东昼的年轻人,偶然相逢。”
拐见淡黑服装左上臂纹理清晰的绿叶飘零徽章,显露二队队长身份的巡逻小队青年就要去接过受伤少年:“接下来交给我们吧,巡逻队会负责带他去接受治疗的。”
“哎,别动手。”情绪愁闷,坎宁大伯不耐烦地示意他别靠近:“巡逻队恪守巡视职责就好,我一个人足够了。”
也不管巡逻小队的反应,坎宁大伯招呼李方秋继续走:“不知道夏莲去哪里了,看这天气这个胆小女孩不知道躲在哪里祈祷呢,需要我这双锈骨,走长路进宣泽的大门。”
巡逻队?与家乡一样…月维蓝露负责巡视的昭光厅不应该称呼“扫尘”吗……但大伯说话的确独特…李方秋附和大伯的性格道:
“您不是大伯吗?锈往往只出现在老…况且我见您家有一匹洁白的骏马……”
坎宁大伯打断李方秋言语,“故友说过。”皱眉沉思:“锈骨是形容人关节不灵活吧?老?还与年龄有关系?”
李方秋不急不燥地继续说:“故友?是的,但……”
……巡逻小队长久散漫养成疏忽性格的队长目光沉沦,将理解之事以另一种角度思考:领着无法说话的少年,两人就值得怀疑了,说不准是谁所为,虽然他们磊落的模样不像作假…即使如此——年纪不大就成为月维蓝露·宣泽领域巡逻二队队长的人右手一抬,带着五人小队跟了上去。
“我们帮忙护送伤者!免得出现意外。”
就把该完成的事情做好。
——虽然坎宁交给他,队员们眼中后知后觉的巡逻二队队长依然会需要两人随他共同登记一趟……
....
“即使佩戴了肆黑体,血脉运动处于漫伏状态,西露诺·雷蒂洛斯先生那优秀的体质也让他未受到严重损害,调理修养即可。但肺部的异常,暂待观察。”
——诊断结果末尾总结。
西露诺望着这份执行官交由的鉴定单没有任何表态,一天内昏迷两次,让此前似乎从未昏迷过的他有点沉默。
感受着来自肺部地哀叹,切实地于嘴边成为虚无,越发无力的症状让西露诺痛苦地捂住肺部。为什么没有气力感?就像肺部的容量被缩减了一半,对不再是小孩的西露诺来说比重锤压人更闷。
记得第一次站上云海,这种感觉扑面而来,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摔下山巅,看着世界在自己眼里逐渐缩小……两眼黑暗,再次睁眼却是闪亮的漫天星辰,背负草地,于天地两点互相守望,辉映着各自的魅力,星辰恍若梦境,与海上截然不同。西露诺知道,不是梦,他是被哥哥带下来的。
可现在只有自己一人,没有苏醒后草地上的一口芬芳香甜,使他清晰知道自己还健康。肺部的不足以支撑,久违的回忆片段席卷,面对名为未知的未来,必须保持睁大眼睛,直视最亮的地方,生命少有的抉择时刻“微时”不会一直停在前方。这也是他对于昏迷难以接受的原因之一。
他怕下雨,水声滴答。他忍不住看钟表,那只是长针涤转,指明方向一样,可惜像件无方指南;指示他回到了疗养房。
意识里给自己倒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幻构图里四肢百骸清晰的呈现,心脏不快不慢地跳动,西露诺很快冷静。静下来幻想自己的全身,更容易找到不舒服的地方,这是哥哥教给他的方法。
西露诺受益良多,却也因此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坏习惯;太过确信身体情况。
左手臂弯痛感明显,食指和大拇指麻木,可能供血不足,神经微鼓,整个脖颈里仿佛有数不尽的细沙徜徉…其余微痕数之难计,脑袋依旧沉朦。最为严重的是肺部。
幻想中,里面像是承接了喉咙里的细沙,一张一合间沙粒受力旋转飞舞,被冷水浇灌后的自己,每一寸血肉都变得湿润,所以碰壁后沙粒自然粘稠地填充肺部。
如海洋里的尘土。
咳…西露诺干咳一声,雪发凌乱,眼前的钟表似乎倒流,记忆又不自觉地回到了绵绵冰雨下,外用船只翻毁那天之前。
人尚未“已归尘”。
教师说:温暖,如心,跳动至熄。
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