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照。
天气炎热,榆树湾村的大树经过十几天浇灌之后,已经开始抽出嫩芽来,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陈婉儿带着几个女人,正在给大家做饭。
她们熬了几大锅白米饭。
现在,榆树湾村村民白饭是管饱的。
今天早上,村子里刚刚宰杀了十几只鸡、三四只大白鹅。
宰杀的,都是公鸡和公鹅。
这是里正沈长发竭力主张让宰杀的。
用他的话说,这些公鸡和公鹅已经长大了,每天至少吃二三两粮食,却是一个蛋都不下,也不长肉,继续养着它们,就是白白浪费粮食。只留几只给母鸡和母鹅配种就行了,剩下的全杀了吃肉。
刚刚从饥荒年过来,浪费粮食,简直比拿刀子割沈长发的肉,还要让他疼。
大铁锅里炖着公鸡和大鹅,锅里飘着一层黄油,冒着热气,香气飘得满村都是。
正在赶工做布鞋的女人们,一边做着活,一边笑着,闲聊着,议论着中午的饭菜。
杀鸡和杀鹅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呢。
这一上午,大家议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这几锅鸡肉和鹅肉来的。
午饭,他们就能吃上炖肉了。
这是神明大人赐给大家的食物,村子里人人有份,并且公平分配。
有人悄悄看着那几锅肉,掂量一下,每人应该都能分到几块肉,再来一碗鸡汤,浇在白米饭上……
啧啧。
只是想一想,就已经有人开始咽口水。
这不得把舌头都给香掉了?
前些日子,神明大人投喂过一批大白菜,用来做猪肉炖粉条的。
还剩了一些。
陈婉儿指挥着人,用鸡汤熬一锅白菜,多放油。还有上次吃猪肉炖粉条,剩下的油渣一直没舍得吃,这次也全都放进去,做得香一些。
既然要改善生活,那就让大家一次吃个够。
陈婉儿亲自操勺,眼看着米饭煮好,肉和白菜也快出锅了,村口却是传来一阵吵闹。
“官差进村了!”
“有官差!”
“娘,我怕!”
“儿媳妇,快藏起来!”
“……”
陈婉儿听清喊声,手一哆嗦,手里的铁勺掉落地上,当地一声。
烧火翻炒的几个女人,也都是一阵惊慌。
陈婉儿深呼一口气。
她心里乱糟糟的,表面上却是尽力做出平静的表情。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是神明大人在人间的使者,是神明大人的代言人,一定要冷静,不能失态。
她丢人没关系,但是,她不能丢了神明大人的人。
里正沈长发快步过来了,他神色凝重:“婉儿丫头,大事不好了,官差来了。他们肯定是来收税银的,咱们必须把你家里的粮食,都藏好了。”
神明赐下的粮食,还剩下三四十石呢,都藏在陈婉儿家。
以官差的贪婪,如果被他们发现,他们肯定会全都拿走。
陈婉儿:“对对对。我这就去把房门锁上。还有神明大人赐下的这些机器,绝对不能让官差们看到。”
女人们一听都急了。
这些做千层底布鞋的机器,可是她们的命啊。
大家赶紧抬了机器,往陈婉儿家里藏。
堆满之后,盛不下了,又搬着往附近其他人家藏……
赵清玄的车,已经开到那个叔叔家厂房门口。
车刚停下,本来想看过这段剧情,再进门的,却见一个人从外面回来。
这人一眼看上去很邋遢,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身形高大,却瘦削而佝偻,穿着不讲究,胡子拉碴的,嘴里叼着烟。
赵清玄感觉这人有些眼熟,就多看了一眼。
这人回过头来,跟赵清玄对视一眼,微微一愣,嘴里叼着的烟僵住了。
赵清玄有些不敢相信:“明叔?”
这人,竟然正是他要找的那位叔叔,明叔。
不过,明叔的变化太大了,以至于他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明叔是赵爸的朋友。
在赵清玄的记忆中,这位叔叔比爸爸年轻几岁,是爸爸几位朋友中长相最帅,最有气质的一个。
赵清玄青春期最羡慕的,就是明叔的女人缘。
明叔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换。
没想到,今天的明叔竟然落魄成了这一个样子,一眼看去,成了一个邋遢老头子。
明叔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是小玄啊。进来坐吧。”
赵清玄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点点头,跟了进去。
明叔吱嘎嘎打开大铁门。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个白色的隔离方舱,风吹日晒之下,倒看不出旧来。
地面上,则是丛生的杂草。
明叔:“小玄,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不过,幸亏你是今天来的,要是再晚几天,不一定能见得到我了。”
赵清玄:“哦?明叔你要离开这儿吗?”
明叔自嘲一笑:“是啊。这片地,我租了两年,22年租的,现在到期了,叔哪有钱续租?”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明叔自作聪明地判断,一定持久不了,觉得很快会结束。
所以,别人忙着投资口罩厂,酒精厂,做代购团长,隔离方舱等,而明叔则是稳坐钓鱼台,根本不插手相关产业。
因为他认为这不是长久之道。
但看着身边人都赚得盆满钵满,而疫情也看不到结束的迹象,明叔终于忍不住,在22年夏天出手了。
用他的话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全力以赴。
他的确也是全力以赴的,不仅把全部身家押进去,而且,倾尽所能,做抵押贷款。
用了半年时间,场子投产,制作出了这一大批隔离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