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劳动改造,但既然是是对他偷窃粮食的惩罚,想来是十分严重的。
这年月,粮食就是命根子啊。
偷窃粮食,一旦被抓住,当场打死也没处说理。
草根笑了:“放心。劳动改造对你来说是好事,你只要去我们村里干活,就能管你一天三顿饭。前七天,每天只能让你吃一碗稀饭,七天之后,就三顿饭管饱了。但你没有人身自由,得听我们的话干活,而且,没有工钱可拿。”
铁栓眨巴了眨巴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草根,咱们早就认识,你可不能唬我。”
前七天,每天只给吃一碗稀饭;七天之后,三顿饭管饱?
别说这几年闹饥荒了,就算是前些年丰收年景,谁肯一天吃三顿饭啊?
地主家这样吃,也得吃穷了啊。
他偷了人家的粮食,人家反倒要管他饭?这简直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至于工钱什么的,铁栓是想都没想。
这年头,只要有口饭吃,能活下去不被饿死,就是万幸了,谁还敢想工钱?
草根:“我说再多也没用,你自己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哦,对了,你们村大强他们,都在我们村工地上做工呢。”
铁栓:“哦?大强没被你们打死?”
大强也是前几天来偷吃的再也没回去,村子里都传言,说是他们偷粮食,被抓住后打死了。
大强女人在家哭得都昏过去了。
草根:“当然没有。只要不是冥顽不灵,十恶不赦的,我们榆树湾村不杀人。”
说着,他招呼铁栓,准备进村。
旁边三队童子队队长:“草根哥,他是偷玉米的,得绑起来才能进村。”
草根:“对对对,是我疏忽了。绑起来吧。”
他扭头看向铁栓:“你不用怕,这是规定。犯了法的人,都要先绑起来,经过审判之后,才能决定你们的去处。像你这样偷玉米的,肯定是去工地劳改,错不了的。”
铁栓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是,他饿了好多天,枯瘦无力,刚才又是拼尽全力逃跑,现在全身酸软,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任凭人把他绑起来。
草根扭头看到地上绑着的小货郎:“这不是小货郎吗?他怎么也绑起来了。”
童子队队长:“他在地里鬼鬼祟祟,像是也要偷玉米。”
赵二郎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大人,立刻喊冤:“我没有啊。这位小兄弟,你是认得我的,我是小货郎,卖个针头线脑的,常年在这一带走村串巷,我哪里敢偷东西?偷了东西,我还敢再来吗?”
草根搔了搔脑袋:“按说你不像偷东西的贼,但是,我做不了主。带你回村,让村班子审你吧。”
草根让人把赵二郎腿上的绳子解开,只反绑着胳膊,又跟铁栓绑成一串,带着回村子。
沿路只见榆树湾村的庄稼,竟然都长得十分茁壮。
除了成片的玉蜀黍之外,还有成片的土豆。
赵二郎惊讶,小小榆树湾,竟然种了这么多稀罕的庄稼,而且,长势都这么好。
赵二郎突然想到什么:“草根兄弟,你们这庄稼,长得这么好,怎么不招虫子?”
按说这时候各种虫子极多,庄稼应该都被吃成花叶子才对。
榆树湾的庄稼,却是绿油油的,叶片完整,看不出虫子啃咬的痕迹来。
草根脸上带着几分骄傲,伸手朝着田里一人一指:“你看到那人没有?”
赵二郎扭头看过去。
就见田里一人背着一个绿色扁平状桶样的东西,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里面盛着半桶水。
那人手里拿着一根铁棍,铁棍跟桶之间,有一条软绳子连接。
那人把铁棍子在土豆秧上方挥动着,滋滋声响中,有雨雾喷出。
那人一边喷,一边走,速度很快。
一会儿功夫,到了近前。
一阵风吹过来,赵二郎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是……”
草根:“这是神明大人赐下来的叫做农药的奇毒,是专杀害虫的。喷了之后,所有虫子和鸟,就全都毒死了。”
赵二郎一惊:“只要一喷,所有虫子和鸟全都毒死了?那蝗虫,也会死了吗?”
草根:“当然。”
赵二郎一阵激动。
他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面前。
这成片的田地里,看不到人下地捉虫,但庄稼长得极好。
他进入榆树湾以来,的确没看到多少蝗虫。
“只要喷一喷,所有害虫和鸟全都死了,连蝗虫也死了。这果然是奇毒啊。不知道,这……农药,是哪里买的?”
赵二郎一颗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他是个小货郎,当然知道这农药意味着什么。
百姓们辛辛苦苦种粮,每年收成有限,食不果腹。
除了天灾干旱之外,最大的敌人就是虫害。
每年的粮食,有一多半都要被虫子和鸟吃掉。
如果真有这样的奇毒,那得多受欢迎?
他要是能卖到其他地方,绝对赚得盆满钵满,比他卖针头线脑的,可好太多了。
草根:“你想贩卖到别处去?那你还是别想了。农药是神明大人赐下来的,里正说了,世间其他地方都没有。神明大人赐下来的,也只够我们村自己用。”
神明大人赐下来的?
赵二郎自然不相信什么神仙,他立刻想到,这可能是类似白莲教那样的教派。
听草根话里的意思,农药数量不太多的样子。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村子近前。
一路上,人明显多起来了。
赵二郎看到,每个人都穿着新衣服,而且,衣服各种颜色都有,有些女子身上的衣服,印染的非常漂亮。
赵二郎的眼都要看花了。
“草根兄弟,你们做衣服的布料,都是哪里买来的?这种印花,江南最大的染房,怕也做不出来吧?”
赵二郎当年做过一段时间布匹生意。
本钱大,路上还不太平。
年景好的时候,勉强能做一做。
这几年到处闹饥荒,土匪多。他带着针头线脑的东西走村串巷还可以,不值钱,别人也需要他时常来交易一些东西,不会去动他。
可他要是带着布匹之类重货,肯定要被抢了。
卖布的利润,不足以让赵二郎冒险,他也就不做了。
现在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花布,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