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气沉丹田！用心感受！”

沈清颜一改往日的淡定自若，微微咬着自己的嘴唇，却不敢表现得太过，干扰到龙潜。

而她不远处盘腿坐着的龙潜，紧闭双目的眼皮也有点轻微的跳动……无他，他已经闭目在这里枯坐了四个时辰。

不用睁眼，他也知道天已经黑透，夜风早已开始潜滋暗长了。

另一边沈清颜也有些急眼了。修炼二十余载，她不至于没有这点耐心，但龙潜启灵的难度，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启灵，说难也不难，说到底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至少，羽灵族作为传承了至少上万年的灵族之一，在启灵这块比外面的人族容易太多了，这么些年下来，真的没有修为的族人绝对不超百数。

可现在，沈清颜有些无计可施了。启灵靠的就是那一瞬间对自身灵力的捕捉，连明悟都算不上，不是时间能解决的。

“还有一个办法。”沈清颜心想着，低头看了看夜照台地面的纹路。

这些纹路都很庞大，在近处看就是些颜色稍深的地面，只有到了高空才能看出名堂。

夜照台，整个羽灵族最大的聚灵阵。

最神奇的是这个大阵自很久以前建成后就从未需要人打理，它的坚固可靠甚至使它成了羽灵族的高阶切磋场地。它完全依靠对这片天地灵力流动的完美引导维持着自身正常运转——实际上，如今的羽灵族，或许也没有人能彻底弄清它的原理了，只知道上古流传下来的催动之法。

正因为如此，夜照台大阵动用的越来越少了，而且一般都是最低程度的动用，族人没做出重大贡献的，都用不到此阵。多数羽灵族干脆就不知道夜照台有个聚灵阵。

可是……沈清颜有些犹豫，那么多族人都用不上，自己这是不是徇私了？

呸，不对啊，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徇哪门子的私啊？

沈清颜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坐在那里的龙潜，星光洒落，男人的脸庞看不清，只能看见银色的坚毅而宁静的曲线。

“罢了，他收服了九嶷，应该也能算间接做贡献了。”沈清颜叹口气。

打定主意后，她轻吟一声，额头光符亮起，一股浓郁的灵力开始酝酿，就像那天在灵脉洞天一样，夜照台周围的植物都开始泛起荧光。沈清颜的周身很快汇聚起溪流般的青色灵力，照亮了周围一大片的石台，灵力不断聚拢，掀动着沈清颜的长发与衣裙，仿佛神仙中人。

她纤手轻挥，灵力仿佛拥有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灵巧的舞动起来，向石台的某一处涌去。

原本平平无奇的地面几乎瞬间发生了改变，那些深色的地面似乎成了一道道水渠，注入的灵力快速蔓延开来，顺着深色石板缓缓勾勒出一个庞大的圆形图案。

沈清颜也有些骇然，这还是她第一次激发夜照台大阵，没想到光是激发最内圈的阵图，都要她一个玄阶把通灵域运转到最大程度。而寻常的玄阶没有通灵域，可能连第一重都激发不了。

大阵共九重……她已经难以想象彻底激发这个大阵需要多庞大的力量了。

要知道，所谓激发大阵，只是给予大阵一个灵力刺激作为引导，相当于开锁，真正的威能还是要靠大阵本身的运转。

九重，不会把半个羽灵山脉抽干吧？沈清颜胡思乱想着。

一边想着，一边不断催动着通灵域凝聚灵力往阵图里灌，足足灌了一刻钟，终于让阵图两头连到了一起。

这个大圆环连接的一刻，整个夜照台微微颤动了一下，圆环飞快的向夜照台的中心——也是它自己的中心——铺开发光的线条，几息功夫就勾勒出一个复杂而又美轮美奂的法阵，直视之下甚至有些令人目眩。

沈清颜呼了口气：“终于成了。”

前前后后她凝聚的灵力已经是自身拥有灵力的数倍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通灵域，以她初入玄阶的修为甚至都激活不了大阵的第一重。

“至少也得是玄阶中级。”沈清颜做出了判断。

她收起了通灵域，现在已经不用她做什么了。聚灵阵的作用很简单，就是以超高效率在大范围内聚拢灵力，人为提升夜照台的灵力浓度。

这本来是给人突破时用的，现在用来给龙潜启灵……沈清颜摇摇头，简直暴殄天物。不过既然用了就不能浪费，想到这儿沈清颜便也盘膝而坐。龙潜只是启灵，完全用不到这么多灵力，自己能吸收几分是几分吧。

灵气开始汇聚，如果此时有人从高空看去，就会看到方圆五十里内，一股股泛着淡淡荧光的雾气缓慢而不可抗拒汇入同一个方向，它们在山峰之间形成的通道里流动着——是的，夜照台作为一个大阵远不止步于夜照台所在的山头，实际上周围所有山峰的走势都在遥遥呼应大阵——这才叫真正的以人力之巧，夺天地之造化。

聚灵阵的效果好的出奇，夜照台周围的空气都不通透了，满目皆是微光，几乎做到了整片夜照台的灵力液化。沈清颜也是当机立断的在一个时辰后终止了大阵运转，开玩笑，徇私……也要有个度吧？

沈清颜看向纹丝不动的龙潜，本以为在如此浓郁的灵力环境会很难感知龙潜的灵力波动，但她立马发现自己多想了……龙潜的身体形成了此刻整个夜照台绝无仅有的灵力真空区……沈清颜觉得她的三观都要刷新了。

这要是没搞清状况的，还以为龙潜是要突破什么大关卡，谁能想到他只是要启个灵而已！？

龙潜真的能修炼灵力吗？

沈清颜终于无奈的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其实自己或许早该想到的，早在她反复测试之下得出龙潜是零点灵力的时候。

其实后来她也寻思过自己测多少有误差，可能并不是彻底的零。

现在开来是真的一点灵力都没有啊……

没有启灵前人体内天然蕴含的灵力数量，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灵力亲和力的佐证。传说羽灵族有位上古大能，先天就有堪比黄阶低级的灵力修为。

而零点先天灵力的龙潜，已经不是天不天赋的问题了，某种意义上他比石头更像石头，沈清颜从来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只能靠听觉视觉等原始感官。

启灵启灵，启发自身灵力，倒不是自身那点灵力有多厉害，而是这些灵力在体内的存在十分玄妙，起到的就是一个定位作用，以其为引，吸纳外界灵力为己所用，逐渐形成丹田。丹田毋庸置疑在人体内，但又无迹可寻。所以修为不是往人体内打些灵力就能有的，再高的修为也帮助不了别人启灵，如果体内完全没有先天灵力，就没有“坐标”，定位不到未来的丹田所在。

沈清颜一时间想了很多。原先她只是惊讶，现在她逐渐意识到事情已经很棘手了——龙潜可能真的修炼不了。

可是真要这样，龙潜失忆前的恐怖实力怎么解释？

难道实力滑落还能这九嶷么彻底的？就沈清颜知道的，不管是自废修为还是自爆丹田什么的——当然后者几乎是自杀——都做不到彻底消除体内灵力。

突然，沈清颜想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她其实早就忘差不多了，但现如今各种想法的刺激下，她再次想起来了。

那就是，当时自己出灵脉洞天查看禁制后，通过通灵域感知到地底能量爆发，下去之后却被余波的威压完全压制住了。

当时她惊异实际情况和通灵域感知到的相差太大了，如果感知准确的话她是打死也不会冒险下去的。当然，当时的情况也不容她多想，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又使她完全淡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来，或许有一种解释。

“龙潜，本来就不是修炼灵力的。”沈清颜轻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