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不紧不慢的回去了，好歹在彻底天黑之前到了自己的住所。

窗子里黑洞洞的，显然没人。

“啧啧，”龙潜拉开了门，“小丫头，言而无信，我看你明天敢不敢来见我。”

他走进屋，随手点起了一盏灯，抄起了放在桌上的书——那是中午周长老给的，他在去找明霞的路上顺便放到了屋里。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翻开书，里面是今天学的字。

不过看了一阵子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记忆这些字远没有上午在藏书阁时那般轻而易举了，究其原因，大概是一下午的挑战——即使强度并不高——已经耗尽了他十之八九的精神力，现在的他对比一个普通人也是半斤八两了。

精神力并没有直接让他变聪明什么的，但是可以让他的思绪更加活跃，在不经意之间就在脑海里将这些生字重复了许多次，表面上看就是他记忆力惊人——龙潜对比了上午和现在的情况，自然而然的得出了这一结论。

“这么说来，我现在反倒是应该着重恢复精神力才是，”龙潜突然一惊，“要不然明天再去藏书阁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个状态就废了啊！”

他连忙盘膝坐好，一瞬间就进入了冥想状态。

关于如何恢复精神力，龙潜已经发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在他自己的冥想基础上，也就是他构建的夜照台日出场景中，只要一直保持一个沉浸的状态而不是活跃的构建场景，精神力会比普通的冥想快很多，靠自然恢复就更比不了了。对于这个方法，龙潜的理解是得到了构建场景时投入的精神力的反哺。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开始莫名其妙的场景冥想后发现的第一个切实的用处了。

进入深度冥想后，龙潜的大脑不自觉的让记忆里的夜照台与冥想场景重合，让龙潜仿佛真的置身于夜照台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直接在冥想中进入了类似睡眠的状态。

再一睁开眼，已是清晨。

龙潜发现自己相当清醒，完全没有正常睡醒后大脑一点点活跃起来的感觉。

他转头望了一眼桌子，昨晚点的蜡烛已经在灯盏上熔成一团蜡油了，空气中似乎还留着几分蜡烛的烟熏味儿。

他起身将门窗都打开，走到长廊里伸了个很久的懒腰。

时间还很早，龙潜不紧不慢的打水洗漱，到最后还洗了个澡——他洗澡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脱光衣服站在走廊里，打一盆水后用一个杯子往身上舀水浇，配合洗头发用的草药磨制的膏子。

一切干完，龙潜穿好衣服拿上书，装了半袋子食物就上路了，边走边吃。

羽灵山脉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清晨的雾气也不再是沈清颜所说的“羽灵蓝”，不再充满连龙潜这个半点灵力修为都没有的人也能直观感受到的勃勃生机，逐渐变得苍白而清冷。

这次，龙潜拐出将他的住所与羽灵族主要居住区隔开的山崖后，却是一眼望见了不远处悬空长廊上的一个身影，聚精会神的盯着下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龙潜以为是长廊下面有什么风景——羽灵族这些架空的走道下面一般都是谷中的溪流，待到走进了才发现这个看着挺年轻的羽灵族就是在盯着他面前的栏杆。

“你在看什么？”龙潜尽量放轻脚步，虽然晨雾几乎吸收了所有声音，除了他踩在木板上的脚步声。

“我在想这里的栏杆要雕什么。”羽灵族的嗓音十分空灵，另龙潜想到了当初第一眼见到沈清颜——倒不是说沈清颜现在声音变了，但是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后，沈清颜声音里自带的疏离感不知不觉就被他下意识的过滤掉了。

“这些栏杆是你雕的？”龙潜默默的咽下了嘴里的食物。

“对。”羽灵族仍旧没抬头。

“我是说……所有我们面前这些栏杆？”龙潜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他先前就有注意到羽灵族主要区域的栏杆上花虫鸟兽、格外精美，但是他居住的这一带却是空荡荡的。他以为单纯是建造使然，难道是因为没有眼前这位？

“走道都是由我雕的。”羽灵族抚摸着栏杆，“不然就雕云纹吧。”

他没看龙潜，语气中也没有疑惑，龙潜一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示赞同。

“我叫龙潜，阁下叫什么？”

龙潜眼看着太阳才刚过视野里最高的山头，索性与这位奇人聊聊。

“龙潜？”羽灵族第一次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了一眼龙潜，“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我是……”龙潜一时语塞，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羽灵族亲自解释自己的来历，“新来的，沈清颜少族长带回来的。”

“哦，”羽灵族似乎没觉得有丝毫不妥，“我叫莫涯，在这里待了五十多年了。”

这是在……摆资历？龙潜完全解读不了莫涯说自己年龄的意思。

也许单纯是因为……他说了自己是刚来的，所以莫涯也同等的告诉了他自己在羽灵族待了多久。

不过……莫涯看着实在是年轻，即使清楚普通羽灵族平均寿命都在两百到三百之间，但龙潜还是难以把他们当成比自己整整高了个辈分的人。

更何况，莫涯的眼神里也没什么沧桑可言——羽灵族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羽灵山脉的单纯与宁静，似乎可以洗去岁月留下的一切痕迹，只有身体在默默变老。

“你一直在这一带雕花吗？”龙潜又问。

“不，先前去边护府轮岗了，昨天刚回来。”莫涯摇摇头，“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雕，我从三十岁起，已经雕了二十多年了。”

“呃……”龙潜听的胆战心惊，二十多年……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龙潜眼看莫涯又低下头开始打量栏杆，忙道了声别。

莫涯似乎是点了点头，再没多说什么。

龙潜走出去一段路，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莫涯的身子已经在层叠的栏杆中看不真切了，但仔细打量栏杆的头似乎就没变过位置。

…………

经过羽灵族的聚集区，龙潜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精神力比以往任何一次被牵动的都更强烈，虽然没有什么恶意的灵魂波动，但架不住人多……本来，穿上羽灵族的衣服后，投向自己的目光已经远远低于穿那一身黑衣的时候了。

龙潜只觉得后背都在冒汗，不是他心理素质差，实在是当一个人明确知道一群人在看自己的时候，总会有本能反应的。

他逃也似的大步走开了。

“他就是龙潜？”

“对。”有人低声说道，语气里莫名的有些敬服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