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明菲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他带走人们的苦难，只留下幸福的乐园，可他们却依旧避免不了消亡。

他向阿纳斯塔西娅发问：“为什么人总要自寻毁灭，明明我已经赐予了他们想要的乐园。”

“因为人性的卑劣。”阿纳斯塔西娅如是说，“包括我在内，没有人能像真主一样做到无恨，无欲，无求，无贪。”

冯明菲沉思，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这类的人性。

感染潮来临，意味着第二次灾厄战争的开始。

世间不再有人类联邦，而是建立起了一座座圈城。

生命教会停止了在世间的游离，也创立一座无名的圈城。

他们接收任何来此寻求庇护的人类，让其免受感染潮的威胁。

尽管如此，绝大多数普通人还是感染为血尸，他们再无从新人类手中夺权的可能。

“真主，又有一批人前来寻求庇护了。”阿纳斯塔西娅躬身。

随着异种的进化，寒雪纪的降临，一座座圈城宣告沦陷，他们不得不加入更加强大的圈城。

“带我去看看吧。”

冯明菲看向教堂下匍匐的人们，振臂颂唱：“你们不用再经受苦难了，在这里，人人得以平等。”

越来越多的圈城并入，生命教会创立的无名之城越发庞大。

但庞大也意味着动乱。

曾经万人之上的城主，怎么会愿意看到低贱的平民与他们享受同样的权利。

动乱仅仅在一夜之间。

在数十位城主的带动下，人们向曾经接纳了他们的教会成员挥动起了屠刀。

动乱者一路砍杀，来到了中心的圣堂前，将它团团围住。

冯明菲和阿纳斯塔西娅在残存的教会成员的簇拥下走上前来。

“冯明菲，我们感谢你带给我们的一切，但你的理念不可能在这个世界盛行，投降吧，我们会给你留下一席之地。”

领头的人迟迟没有进攻，而是向冯明菲抛出橄榄枝。

他们并不是想要分冯明菲一杯羹，这里的人已经太多了。

他们只是忌惮【死光】的强大。

“阿纳斯塔西娅，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冯明菲还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把冰造的长刀就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

他的信徒们叫喊着要杀死这个叛逆之徒，冯明菲却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为什么？”

阿纳斯塔西娅颤抖着声音回答，“我说过的我无法做到像你一样无恨，我一直都记得，是这猩红的【死光】夺走了我母亲的生命！”

是为了复仇啊。

长刀抽离身体，连带着一串血珠，冯明菲认命般的倒下，口中高声宣告：“如果这是你们认为的正确的路，如果你们能建立起理想的乌托邦，就请杀死我吧。但还请给我的信徒们一条生路。”

反动者们犹豫不决，阿纳斯塔西亚却先崩溃了，她瘫坐在地上大哭。

她不明白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她多么希望冯明菲能够痛苦的哀嚎，能用憎恨的目光看向她这个背叛者。

她跟在这个男人身边已经有20年的时间，行走遍了世界，救助过了无数的生灵。

他一直都是，无声无神，哪怕此时此刻倒在鲜血之中，眼神中透露着的唯一的情绪，也只是对她的怜悯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