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小半天，于家一家四口终于算是把于阳的换洗衣物置办妥当。于母说是到了仙家宗门可不能给人看轻了，特意花巨资到绸缎铺子买下三件长衫，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趁着天色暗淡，于阳支会了于父于母一声，就朝隐匿地跑去。

此前三个孩子说好今天学堂放假，打算在隐秘桃林里嘻戏上小半日的。可总是计划有变，于阳跟着父母姐姐东奔西跑，一下就是大半日，这会到了隐匿地，多半是要背上个不守约，不爽快的骂名了。

桃花就这几天，开的很盛。比往年要稍稍早些，可能是今年相比过往几年，春天更暖些的缘故吧。

迎着满树桃花，沿着林荫小道，于阳噗呲噗呲小跑，一会儿就到了隐秘桃林。

倒是没见着杨澄的身影，就粱雨笙孤伶伶坐在扁石上，细细拨弄着一支桃花。

“粱雨笙……呼呼……”一路跑来有些快了，于阳喘口气儿道歉到：“今天各种莫名其妙的事儿砸在头上，没按约来，抱歉了。”

“没事儿，我不怨你。”不知是不是残阳照着桃花，小姑娘那原本皎白似月的小脸，有些微微淡粉。

“杨澄呢？他也爽约了？”于阳左顾右盼，总没找到杨澄的影子。

圆脸小姑娘依旧没把视线从手中桃花移开：“早来了，只是先前给我支开，去家里拿木刀了。”

圆脸小姑娘拍拍身旁扁石，示意于阳坐在一旁。

这会儿于阳算是稍稍察觉些什么了。

倒也淡然，就照着粱雨笙示意的，坐在粱雨笙身侧。

“我喜欢你。”姑娘终于移开盯着桃花的视线，侧过小圆脸，眨巴着大眼睛，平视于阳。

“不是因为你被那些个仙师看中，要去修道成仙了。而是因为我怕现在不说，往后再没机会说了。”

“你呢？”圆脸小姑娘轻声细语。

于阳有些茫然，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文绉绉，人比较羞怯的粱雨笙会这么直抒胸臆，半点不遮掩。怔了一怔，开始挠头寻思该怎么答。

他觉得要是就随意敷衍一番，无论是答喜欢还是答不，都很对不起眼前姑娘。

于是好一会儿寂静，于阳才张口：“粱姑娘，我嘛，说不准。我也是最近才堪堪知道喜欢是什么。要说的话，我当然是喜欢的，就像是我也喜欢爹娘、喜欢书塾的老先生、喜欢杨澄。但那种喜欢和粱姑娘你口中的喜欢，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这婆婆妈妈的，一点不男子爽利。一口一个粱姑娘，怎么，我会吃了你吗？照旧叫我粱雨笙就是了。”圆脸小姑娘喜笑颜开，反印得周遭桃花更艳了。

“好，那，粱雨笙，我这么答，你会不会觉得太敷衍了？好像总没有个定论，要是如此的话……刚刚的不算，我再想想？”于阳总归摸不透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心思。

“不用，已经足够好了。”圆脸小姑娘歪了歪头，直直盯着面前腼腆少年的模样，像是要印在眸子里似的。

随后小姑娘一跃跳下扁石，紧紧攥着手中那支桃花，沿着林荫小道兴冲冲小跑离开了。

粱雨笙心里觉得自己还是喜欢于阳，甚而更喜欢了。

有个少年，坐在扁石上，望着那原本很矜持，唯独在今天变得古灵精怪的圆脸小姑娘，摸不着头脑。

————

于阳还是坐在扁石上边。

想着等会儿杨澄取完木刀回来，道声别时，该不该把先前事儿说一说，但于阳总是觉得这事关粱雨笙，不宜到处乱说，哪怕是杨澄。

不过片刻，鞋踏黄土声让于阳如梦初醒。

杨澄缓步走来。

一见着面，杨澄就凑上来，低眉顺目到：“于兄弟，我在这儿先庆祝你拜得仙山，往后要是成仙得道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发小。”

神情看着很像是过往学堂里其他孩子奉承杨澄般，只是还有些别扭。

于阳显然是很不适应，一时间竟然半点话说不出来。

就这么闲谈小半会儿，心不在焉，一时间于阳都忘了和杨澄说了些什么，多是些贺语，只觉得浑浑噩噩。

等杨澄说到：“天色晚了，不烦于兄弟你了。”正背身欲走。

于阳这才想起是要道声别的，道：“杨澄，往后珍重。”

将离的杨澄一下就顿住，浑身颤抖。

于阳纳闷了，想着问声怎么了？

“凭什么又是你？”一声质问，声如蚊蝇，微不可察，可在这万籁俱寂的隐匿地里，多多少少能听见。

就像是扯开了心锁，先前尽是低声下气的杨澄猛然转过身，双目通红，面带狞色。

木刀也好，聪慧也罢，甚而仙缘，杨澄他也可以不在意。可为什么，唯独那个圆脸小姑娘的喜欢，他杨澄就是无法不在意。

“为什么总是你！”转过身来的少年紧锁眉头，声如雷鸣，叫得连嗓子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