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斩仙骨碎金身散尽三千功德战死于朔方原战场时怕也是如此。
滔天的迷离扑朔,白决定定地看向柏自在,看着他全身上下所剩无几唯一没有感彩镇定自若的眼眸。
白决忍不住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柏自在的脸上顿时融化了无限的扭曲狰狞,忽然扬唇一笑,这一笑有如春雪凌波。
“你说呢”
刹那,灰飞湮灭。
最后一缕青荧汇入碎光,白决垂眸,自言自语道“即使你别有用心,我也是没办法拒绝这种勾当的。不过最好还是随便招的魂吧。否则我真是无法想象,你到底对我一介善功德道的散修小地仙能有什么误会”
千万条星光灿烂辉煌,向着黑幕正中央的白决团聚,像众星捧月,更像天道锁罪。
绝对的控制,绝对的交换,一旦达成,便再无转阖的可能。
漩涡中,白决衣袍翻飞,一头青丝乱扬,无数玄奥的文符疯狂地化入身躯,重重叠叠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星空余。
黑暗,依旧是黑暗。
不太习惯地睁开眼,白决有点疏离陌生地用眼睛打量着这个“柏自在”的生存环境。
茅屋,竹舍,轩敞,四面漏风。
还特别有烟火气的在梁上挂了个柳条篮子,但白决想来,大概其中也是空空如也。
家徒四壁,唉。
谁知白决这一声叹息还未出口,几乎就是两爿薄木板的大门就被人活活踹倒。
闯进来三名短衣大汉。
“姓柏的你给我们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还就拿你狗命”
白决默默地咽下了叹息,哪怕他修了百年的功德,原来天道都不肯略略保佑他一次。
没等人来提溜他领子,白决就艰难地爬起来,一边扯着柏自在那长得有些年岁的长发,一边问到“敢问三位好汉,我欠了什么钱”
为首带人踹门的那位把眼瞪圆,怒吼道“姓柏的你别想着赖账”
白决眼疾手快地退了半步,勉强躲过飞溅出的唾沫。
“哎有话好好说。”
“我呸就你这贼眉鼠眼的德性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次首的大汉喊得青筋毕露,何其狰狞。
说贼眉鼠眼也太过冤枉,天地良心,就柏自在这副酷肖白决他娘亲的皮相,于仙中也难得一见的美人。
“可好歹也得让在下知道到底欠了什么人银钱啊。”白决深吸一口气,大杀四方的场景还历历在心,一转眼却修为尽丧沦落到如丧家之犬般被人辱骂追债。
饶是白决为重修功德道入世许多年,历尽世态炎凉,也不曾遇到过这等天差地别的变故。
毕竟他是个仙道中人,在俗世人眼中也算得上半个仙了。
还是看门儿的那位讲些理,他抱臂无赖相地随口道了一句“柏自在,你欠酒铺李老板的那一吊铜板,到底准备怎么还”
白决闻言环顾四周,试图从一无所有的破茅屋中找出任何可以抵债的东西。
可惜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这让白决不得不怀疑柏自在或许是被穷死的。
无可奈何,白决转过身对上了门口那个似乎是管事的大汉,认真道“不如我给诸位算上几卦”
东陆囊括素景九洲、殷离二洲、苍略一洲半,其中素景青洲以及宁洲更是世俗繁华聚集之地。
算命盛行,求仙问药也是寻常。
筑基以下算一卦有个约定俗成的价格,十个铜板,不二价。
白决尚且不知道此处是何地,一吊铜板一百文,也就是十卦。
还好是些凡人,要不然非得算死他不可。
大概是出于意外,这三人打算看看“柏自在”这个废人能耍什么手段。
于是白决绕着几人看了又看,伸出手算了又算,踌躇再三,终于在先闯进来的大汉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正正经经地指着这大汉清清楚楚地说道“你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
接着,他又转向恨不能以鼻孔撩天的第二个大汉,继续道“你也是,如若不能在日落之前归家,你也有血光之灾。”
“”
这两人听了这话还了得你不会算命也就算了,说些吉祥话爷们也不打你,你居然还专挑不好听的讲不好听也就算了,你就不能换个词
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哪怕是路边上流着鼻涕玩泥巴的光腚小子也晓得这是江湖骗子编来诓人钱财的
门口的人嘴角抽了抽,放下手臂,走到白决跟前,忍着脾气道“那我呢”
白决笑笑“你有点不一样。”
“哦什么不一样”那人冷眼,颇有几分我就静静地看你瞎说的架势。
“你的血光之灾还有襄解法。”
“”
三名大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看着白决真挚到极点的神情,狠手终究是下不了。
这人怕不是穷疯了吧
跟疯子是不能计较的。故而,这三名大汉一拥而上,扒了白决身上那件看起来值些银子的衣服,衣服到手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徒留白决一人在没有了大门的门口,光着膀子抱臂感慨着秋风萧瑟,人世炎凉。
屋里只有一床单薄的破絮黑心棉被,白决嫌弃地呲牙咧嘴,最终还是就着其上的一个大洞,把头往里一套,仿佛就是一件古怪的蓑衣。
还是得要去看一眼,这些人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东西,怎么能凶险成这样
善哉善哉,到底是没有腆着老脸仅穿一条亵裤招摇过市。
修仙修到这个份上,白决怕也是天底下的独一份。
从高不可攀的凌天门真传仙徒到脸厚如墙的和事佬散仙再到如今落魄不知何处,中间只隔了一个功德道唉,一入功德终身误,熬尽寸心世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