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每年如此。

山海市的上市公司一共有188家。

他有5年，都是高居倒数第一。

只有一年，是倒数第二。

那年，他凭借一己之力，把半只脚踏入ST的明天科技给拉了回来。

老板破天荒的给他多发了五万元奖金，但也仅仅是比倒数第一多了一万元钱。

15万元对他这样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来说，是养不活一家人的。

他很早就结了婚，老婆从他应聘上了明天科技的CFO之后，便闪电般的离职，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编造了上市公司高管年薪五十万起步的谎言。

总之，她信了。

他们六年的矛盾也从此拉开序幕。

“沈清风，你又背着我藏私房钱是吧？信不信我到你们单位上去闹？一个上市公司的财总，一年十五万，还是税前收入，你当我好骗是吧？”

“小磊四年级了，该为小升初做准备了，我看旁边的龙舟路私立中学做准备了！我听隔壁文强他妈说，要提前两年排队登记，你自己看着办！”

“我妈这病可不能拖了，下周就得手术，手术费至少得准备8万！”

“人家天光科技的CFO又换车了，夏为M9，顶配，65万，咱们家这斯科达开了都十几年了，油耗高，动力差，你就不准备换换？”

……

他们所有的争论，都和钱有关。

沈清风有时候觉得很荒谬，好像自己当上了上市公司的CFO以后，就失去人格，变成提款机了？

他不知道，这六年多的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只知道。

他的老婆李丽娟，今天又把他拉黑了！

有时候他真想跟那狗日的婆娘说，要不，拉倒吧？

可他鼓不起这个勇气，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有文人的傲骨，

同时，他也是一个世俗的怂货。

他还是很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

他知道，自己真要跟李丽娟提离婚，那疯婆子绝对会编造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出来，让山海市人尽皆知。

她做得出来！

想着他就头疼，

所以，他选择了忍耐。

这一忍就是六年。

或许还会有四十五年，如果他能活到八十岁的话。

……

可今天的饭局，

他并不想去。

因为刚才他在厕所里蹲大号同时神游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他。

虽然他在隔间里，看不清两人的相貌，可能从声音里听出来是谁。

“你知道吗？明天科技的CFO要换了！”

“什么情况？沈清风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我听说，林勇早就对他不满了！趁着这次重组的机会，正好把他干掉！老李，这事儿就我俩知道，你先别外传。”

“放心！那照这个说法，明天科技的股票是不是可以买入了？”

“我可没说过！”

交谈的两人，都是山海市头部龙头企业的大佬CFO，真正的大佬，年薪破500万的那种。

从既往的经验来看，两人的消息，可靠性很高。

沈清风偷偷的从隔间门缝里，看到了正在交谈的两人，以及两人头上的那一抹淡黄色。

在他的序列表中，暂时还没有这个颜色的信息。也就是说，这是他新接触到的一种颜色。

大概……是吃瓜的颜色？

这就是今天沈清风没有心情蹭饭的原因。

他有可能要失业了。

失业意味着什么，

他很清楚。

意味着，他连在沙龙间隙，躲在卫生间里的那个自我小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四周有呜咽的夜风。

以及一个不知名摇滚乐队声嘶力竭的呐喊，

“拥抱是什么颜色，

贪婪是什么颜色

背叛的爱情，又是什么颜色

你涂抹你的颜色，

他换着他的颜色，

只有我，

只有我，

找不到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