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祸最后关头垂死挣扎,甩手掷了一把剑。众人下意识地闪身躲开,却发现那剑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湖边的镜石被刺穿,尘土飞扬间,镜石里面却空无一物。
方多病去追郭祸了,李莲花杵在原地没动,他忽然转头去看李相夷,走到他跟前,伸手道:“东西,给我。”
李相夷只是定定看着他,道:“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
李莲花紧紧皱着眉,“你想说什么。”
“好好活着。”
李相夷伸手,紧紧拉着他的胳膊,一字一句道:“你答应我,好好活着。”
李相夷很少会在外面有这么出格的举动。
李莲花呆愣片刻,最后缓缓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他转头坦然迎上李相夷的目光,丝毫没在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李相夷看了他半晌,这才从怀里掏了那卷记事册出来,递到他跟前。
采莲庄南门,柳树下。
李莲花用铁锹把地面掘了个大坑出来,正午的阳光恍的人汗流浃背。他默不作声地用铁锹挖了半个时辰,直至铲到一块木板。
李莲花神色一怔,弯腰趴在地上用手疯狂扒着土。整个棺材暴露出来,十年光阴终于重见天日。
李相夷歪头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也许……就在某个地方,他的好师兄正看着呢?
那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会想,李相夷,你看啊,就算你天下第一,就算你曾经风光无限,可你还是败给我了。四顾门散了,百川院也不认你,你还能去哪呢?
李相夷这样想着,慢慢走到已经被挖出地下的棺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所谓单孤刀的尸体。
十年过去,可尸身仍旧不腐,狮魂仍然把笛飞声的命令谨记于心,用特制的药材把尸体保护的很好。
李莲花趴在棺材边暗自伤神,没有理会他。李相夷转身离去,临走时还拉了笛飞声一把,叫他回莲花楼。
笛飞声会意,闪身离开。
林风簌簌,刮起片片竹笑,纷乱了竹林间两人的发丝。
笛飞声背手而立,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找到了单孤刀的尸首,这对于他来说明明是好事。既可以拿到洗经伐髓诀,又能重拾当年未能完成的一战之约。
可李相夷方才却道:“就算你找到了让他功力恢复的方法,李莲花若不愿与你比武,你又当如何?”
“此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哦?”
李相夷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用方多病的身世威胁他吗?”
他也懒得去看笛飞声面上猛然顿住的神色,只是自顾自道:“你与他的比试,坦白说,我不关心,我只希望李莲花能好好活下去。笛盟主座下药魔乃当世奇人,我自然知道他有办法。可这办法能不能行得通……”
“自然有我说话的份。”
笛飞声冷眼看他,“若我不答应呢?”
李相夷只抬手指了指自己,勾起唇角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在乎李莲花。有我在,便无人能伤他。”
“当今世上,十年前无人能败我。十年后,亦是如此。”
十年前,我是天下第一。十年后,亦然。
这是天下第一的底气,少年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决绝。
笛飞声终究还是没回莲花楼。
他与李相夷分开后,便直接回了金鸳盟本营,唤了药魔过去。在寂静的主殿内,他屏退了所有手下,只留药魔一人。
“不知尊上有何指示?”
笛飞声沉默半晌,问道:“碧茶之毒,可有解法?”
药魔一愣,惊异道:“尊上所说,可是属下十年前所研制的碧茶?实不相瞒,那毒天下至纯,乃是属下在先人遗迹中发现的,照着方子上倾尽半生心血才研制出一帖来。”
“至于这解药……先人药方实在高深,属下还未渗透药方……”
笛飞声捏紧了手,冷声道:“那可有压制之法?”
药魔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道:“碧茶至阴,侵入人体后会一步步蚕食内力和经脉。只有用两种以上的十年精纯内力慢慢调理身体,才能稳稳压制。若是两种内力能相呼相映,日积月累之下,或许能将毒素慢慢逼出。”
日积月累?
笛飞声皱着眉头,他可没耐心一直等着李莲花病好。
药魔早在笛飞声开口询问碧茶之毒时便已猜测出一二。毕竟碧茶之毒只有他一人能制,这十年来更是只角丽谯一人来要过一次,就是为了那李相夷而设。
药魔见他面色不虞,踌躇一阵,又道:“若是尊上想让此人在短时间内快速恢复,属下倒还有方法……”
笛飞声默不作声地听完他说,沉默片刻。
“可以。”
林荫簌簌,吹的来人衣袍翻飞。
李莲花手里拎着两壶酒,坐在漆木山墓前大口畅饮。他的动作粗暴,更像是为了宣泄快意。宣泄这数年来的悲伤和心结。
“师父,我找到师兄了。”
他盯着墓碑,释怀地笑道:“这些年,相夷好累啊。但现在我找到师兄了,我可以去陪你们了。”
李莲花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在采莲庄的见闻,全然没发现李相夷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单孤刀的尸体早已下葬在漆木山墓旁,此时右边还立着一座新坟,墓碑是空的。
李相夷心里知道,那是李莲花为自己设下的。他已经不打算继续活了。
“……”
李相夷沉默着走到他身后,伸手径直扯住了李莲花的袖子,挡住了他要灌酒的手,“李莲花。”
他低头对上李莲花的眼睛,抿了抿唇,神色意味不明。忽然道:“我也想喝。”
于是,从李莲花一人独饮,成了他们二人对饮。
酒液火辣,醉意很快上涌。李相夷内力深厚,无意之中抵消了酒劲。李莲花却很快醉倒,正呆呆坐着,低头看着那柄平日里缠在自己腕间的刎颈。
“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