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视频监控室内挤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简直就是世间最安全的所在之一。

但置身在这里的每个人，后脊梁上都有一条细线，冰凉冰凉沿着腰背径直蹿上后脖颈。

因为他们面前的视频画面太像鬼片了，男主的演技不但吊打林朝英，最关键之处是，他实在不像是演的。

河边光线很强，水面反射着波光，视频亮度偏高，给画面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惨白感；镜头中，刘觉民双手插兜，缓步走向亲水平台边缘，似乎是个去赴约会的青年男子，河边是他心仪的女孩。

这话并不全错，至少对了一部分，因为等待他的确实是个女孩，的一部分。

显示器镜头前，观众们站得笔管条直，大气顾不上喘，紧张观看刘觉民匪夷所思的行为：他来到人头面前慢慢蹲下，摘下自己的渔夫帽扣在人头上，动作很轻，很温柔，似乎担心河边风大，女友会受寒；他凝视人头，嘴唇轻启，分明在低声说着什么，仿佛情侣间甜蜜的絮语。

他的嘴唇在动，观众们的嘴唇也都在不由自主的随之而动，就像阴天河里缺氧浮出水面换气的鱼。

林森是坐着看视频而嘴不动的唯一一人，他死死盯着刘觉民的口型，眉头拧成个川字，手里紧抓着一支碳素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身后一名警员咽了口唾沫：“林队，刘哥跟那个脑袋说的嘛？”

“我尼玛哪儿知道！”

“您不是唇语专家吗，怎么还看不出来呢？”

“中国话我都能破译出来，问题是他说的不是中国话，是不是人话也不一定！”

林森霍然站起，把笔扔在桌面上，咬着后槽牙：“走，跟我去找这个装神弄鬼的货！”

“刘觉民呢！”

水桥派出所值班员瞅见林森直眉瞪眼撞进来，很是诧异：“林队，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刘觉民呢！”

值班员脸沉了下来，虽说你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的刑侦支队，耍官威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林队，你在这儿可找不着刘哥，他都三个月没正经上班了。”

“什么？”

林森一愣，甚至没注意值班员不阴不阳的语气：“不上班他干什么？”

“那我哪儿知道？林队有事儿的话走正常程序问我们孙所吧，你忙你的，我值着班呢。”

林森看着自顾自坐回原处的值班员，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脸色快速变换，掏出软中华走了过去。

“兄弟，支队遇到个棘手的案子，觉民是目击证人，我急着找他，刚才说话有点冲了，你可别过意呀！”

值班员连忙欠身接过烟，就着林森递来的火机点着，深吸一口，神色平和了下来。

“林队，为案子着急那不是正常的吗，我还能不懂这个？不过刘哥真不在所里，他老是歇病假，谁也不知道天天的干嘛去。”

“麻烦你把他电话告诉我。”

“没用，单位电话他基本不接，你要是想找他，我倒是能给你指个地方。”

值班员口中那个地方是青阳区实验小学，刘觉民当年的母校。

他自小生长在市井街巷中，对于哏儿都风行的市民文化非常熟悉，也乐在其中；到了派出所之后不出意外如鱼得水，每天穿梭于辖区居民楼之间，跟退休大爷谈谈乌克兰局势、跟接孙子的大妈扯扯学区房、跟小超市的售货员小姐姐聊聊娱乐圈八卦，日子过的自在逍遥。

虽然上班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但每到下午四点，他会都着装整齐，准时来到责任区内的实验小学，看着孩子们鱼贯被老师带出，再随着解散的口令跑向各自的家长，不时微微点头；这座城市的生活气息令他着迷，大概也是因为，他很多年没有正八经生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