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锅猪头肉烧好的时候,香喷喷地冒着白气。桅杆上的那盏小马灯格外明亮,船舱里的煤油灯捻子又挑了一次。
徐老大今天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叫上跟班的人,以防万一,喝酒时推杯换盏,毫无戒备,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新手。
其实他知道,只要一张牌就能够压死陆镇海,船!现在长江口也就只他手里有这几十条船,谁也不敢私自出船,否则在长江口这一带的江湖上就不要混了。
有一年,三个新入帮的家伙得了人家一点小恩小惠,带着船跑了,后来船回来了人没了,听说是装在猪笼子里沉尸江中了。谁干的不知道,只知道那些天徐老大的脸黑得厉害。
当然,陆镇海懂得江湖上的规矩,潜规则的事也办得顺畅。现在,他急需要船,不敢造次,也不会乱来。再说,长江口的地盘,这会儿还在徐老大的手里。酒过三巡之后,陆镇海打出了第一张牌,说:
“兄弟啊!那猪头肉还有一半在舱底,够咱们吃上几顿的了”
陆镇海一边说,一边往徐老大的碗里夹了一块大肉。这句话看似普通,其实绵里藏针,听上去有点讨好的意思,其实不然,内含有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甚至有一点点威胁的味道。
陆镇海知道,徐老大这个人有三贪,贪财、贪色、贪酒。据说是因为那方面有点毛病,一直想用酒来壮胆,可是关键时候总是败下阵来。越不行越好那一口,所以贪财,经常上岸去杏花楼,请五六个窑子里的女人喝酒、听曲,过一夜醉生梦死的生活。那些女人一声一个徐爷地叫唤,叫得徐老大心里痒痒的,大把大把地掏银子。
刚才徐老大也听出了陆镇海话外之音,抿了一口酒,说:
“欢迎,欢迎!”
徐老大主动把陆镇海的酒杯斟满。这话音一点也不甘示弱,虽然不动声色,内涵几个意思。主要是说,奉陪到底。这是第一个来回。徐老大坐在船头甲板的台阶上,整条船最好的位置,能进能退。
两个人继续喝酒,扯了一下当年闯海的事情。有意无意,陆镇海聊起当年带着兄弟们跳海逃亡的最后时刻。徐老大也听懂了陆镇海这第二张牌的意思,话中有话。但是作为商人,总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陆镇海立即从徐老大的眼神中读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从手上把油灯照耀下金晃晃的金戒指取下来,送给了徐老大。两个人半推半就,彼此心照不宣,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陆镇海摸透了徐老大的心思,要利又要名,心里恨恨地说了一声,你有命享用吗?堆满笑容的脸上掠过一丝凉意。
酒喝到一半,陆镇海打出最后一张牌,主动提出,船帮主的位置还是徐老大继续坐,他们两个人之间只做兄弟。这一下彻底解除了徐老大的后顾之忧。他起身抱拳,和陆镇海把余下的酒斟满,一饮而尽。
后来,不知道陆镇海对徐老大耳语了一些什么话,徐老大哈哈哈哈发出淫荡的笑声,立即宣布,大伙明天早上日上桅杆时启程,去古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