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赵雀把马停住,准备听他说些什么,这世界到底有些怪力乱神,多听点没坏处。
“奇...奇怪,算不出来。”
胡乱拍起巴掌来,李纳芝掐算的手指全都不受控制一般乱扭,摆出诡异且不似常人的角度来,反而让他不忧反喜。
“算不出来,正是,正是,皇太岁命格当如此!”
“黄太岁?哪个黄太岁?”
赵雀听见了这个词,似乎与先前在天书上见到的“黄太岁”为一物,转头朝他看去,想听他说些什么。
“是啊,真龙命格是为皇,皇帝之皇,长寿无疆是太岁,泰而久岁,自然为黄太岁,也就是明公你。”
赵雀暗自摩挲怀里的天书,有些拿不准主意,这小道士也说“皇太岁”,与天书里的“黄太岁”相似,但又有一字之差。书与人皆神神叨叨,或可参考,皆不可轻信。
如此,李纳芝叽叽喳喳在赵雀身旁周旋,如绕月之星君,说着些赵雀爱听的风土人情、道法忌讳之类的话,他也乐得有人与自己普及些常识。伴着身后不远处的一班戏子,眼前就到了邛州城,城墙高如堵。
“不知明公来邛州所为何事?”
小道士李纳芝一路知无不言,颇为热心,让赵雀也不愿出言诓骗。
“替一位僧侣朋友进城办场法事。”
李纳芝听闻是僧侣,脸色一变,赶忙劝赵雀:“明公万万不可与那群秃货走得太近,他们个个心歹面善,不可轻信啊。”
这道士对和尚偏见颇深啊,不过倒也正常,似昙寂和尚那般大度的高僧才是少数。
正是午后,新雨骤停,虽有泥浆,进城出城往来不绝,贩茶贩马、运绸送锦的商旅如云,颇是一派繁荣之盛。
赵雀两人排在了要进城的队伍最尾,慢悠悠下马牵着走。
“如今在这蜀地行商,成本是愈发高了。”
眼前排的人还多,距离城门口的城门吏还差些距离,几个商旅攀谈抱怨之声还算大,让两人也听了一耳朵。
“是啊,从东边一路入蜀,商税处处皆有,卡口层层盘剥,有如拔毛掀皮,叫我们如何获利啊。你说是不是?”
前头的一个蓝紫绫罗衫的青年声音最大,对这一路的商税颇为愤恨,吐沫飞溅,四肢乱甩,用力拍打在一旁赶大车的农人肩膀上。
“是,是,老爷说的是。”
那赶大车的农人吃了痛,脸上却使劲挤出几个让周围人快活的笑来附和。
“声音小些,如今是何爷主事,给这群苛吏听见了,上报上去,咱们皆要遭厄。”
几个没钱交入城钱的商人被剥走了些商货,几个赶大车的农人被抢了骡马,却也无人敢出头,客商们这才小了动静。
没多久便到了两人,一胖一瘦两个城门吏在登记,几个衙兵左右候着,歪七扭八地打趣着。城门吏才放走了那几个咬牙切齿谢恩的商旅,缴获的商税也不知去了哪里,脸上带着厕鼠饱肚的喜色。
见二人上前,瘦门吏装作没看见,只写写画画,胖门吏上下打量两人,见穿着皆非富贵,有些失望,冲二人挥挥手。
“进城,二钱银子。”
赵雀不想在外惹事,就要掏包袱出钱。
李纳芝却斜眼睥睨,轻轻朝地上啐了一口,把度牒摔在桌上,不正眼去瞧他俩。
“道爷出山门后,还没人敢要过路费。”
两吏遭了蔑视,胖得那个正要发作。
“哪来的浪道士,这般无礼,找打!”
胖吏也不顾面前的道士还是孩童模样,抡起胳膊就朝他面门甩去。
“铛”
李纳芝的皮肤竟刹那间如刚刚浇筑的铁水一般通红,又像金石一般坚硬,宛若寺庙内铜头铁臂的金刚罗刹,活生生将胖吏的拳头震出重响,像是骨裂一般大声惊叫起来。
如同踩了陷阱的野猪。
李纳芝果非吹嘘,看来有些道行,这世界真是各种神通手段都有,稀奇古怪。
“妖道!妖道!快,快将这妖道拿下!”
胖吏捂着胳膊惨叫,似是脱臼了,气得涨红了一张猪脸,招呼衙兵上前将恢复正常的李纳芝围住。
话音稍落,那瘦的门吏不知在度牒上看见了什么,赶忙用手一捂胖子,将度牒凑到他眼前去看,反冲着李纳芝满脸堆笑。
胖子看了度牒,涨红的脸霎时就僵了,如泄了气的猪尿泡:“小的有眼不见山岳,冲撞了李...李真人。”
李纳芝小脸挎着,抱着胳膊全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