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汉苟得古当然不能眼看着这门将成的亲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变成肥皂泡儿,说:“先别说什么,有话下来再说。”他当然明白,“下来”对于梦毒而言就是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梦毒把钱包交给母亲,说:“买了东西,你们自己付钱好了。我头有些晕乎乎的,不舒服。”好在,他没有抽身离去,没有把局面搞砸。他觉得累,累极了,只盼望眼前的一切早点结束。
时候已然不早了,中午的饭点到了,该买的东西差不多买齐了,很多人的手里都是大包小包地拎着,当然了,电视机还有自行车和大件物品,商场卖主说好会送货上门的,就是送到梦毒家里,订立婚约那天,那个女人家里的人自会拉到自己家中。
梦胡香和她的男人多年来为很多个男女牵线搭桥成就姻缘,他们把此当成了事业,以此为业发家致富,这一对媒婆媒汉早练出了姻缘场上的洞幽察微,自是看出了梦毒对这桩即将成立的亲事的不中意;但他们是媒人啊,媒人的重任就是让一对对男人女人走入洞房结成一家,至于他们过得幸福与否,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两人心照不宣互看一眼,立马心有灵犀生出一计,梦胡香的男人苟得古热情地提醒送货的司机师傅,给他们递烟点火,要他们把车上的电视机和自行车送到苟宅子村去。他又对梦母说,订亲那天用平车拉到梦家湾,然后再拉到苟宅子村,显得排场哩。
苟得古小声提醒梦毒去邀那个女子进饭店吃中饭,他还向别的人使眼色,让大家给这一对将会成为夫妻的人暂时的单独空间。于是人们自觉撤到了一边,但却就在近旁,以免梦毒弄出火灾来他们方便前去立即救火。
梦毒与那个女人相隔三、五步远,但却再不朝前走近半步。反倒是那个女人向梦毒靠近了一些,梦毒朝旁移开半步。
梦毒不说话,那个女人却开了口,问梦毒家里会不会给他盖新房子。
梦毒说不知道。
那个女人说:“俺得多要些彩礼,要得越多,赚得越多,要来的彩礼不是俺一个人的,是咱两个人的哩。”
梦毒说:“我家没钱,我家很穷。”
那个女人说:“我看上的不是你家的钱,是你家的人。只要人好,钱,还不是人挣的?”
那个女人看向梦毒的脸,梦毒回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但旋即就躲开目光,躲躲闪闪地看向别处。
梦毒的胸口起伏着,他看了一眼母亲和梦向花,大着胆子说:“我进过局子。”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母亲和梦向花听得了,她们像是听到了一声炸雷。但她们紧接着却听到那个女人说:
“俺听说了。俺不嫌。”
苟得古隐隐听到这里,便赶紧像个主人似地招呼众人进入一家饭馆,梦毒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的,他简直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