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岁以后,她的梦中常常见到自己跟随一个身材颀长的穿着青色官服的男子走进一座很大的豪华的宫殿里,台阶上朱红的柱子,比她的身体还粗,那个男子的背影很熟,很熟,但是她不敢确定那就是她的爹爹,他青色的发从官帽里散出来,在夜风中散开,很美,然而,一走进殿内,男人没了踪影,而漫天的火光突然在风中窜起,那么的快,猛烈,来势汹汹,随后,她听到尖利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叫声那么凄惨,四处是烧焦的怪味,烟尘呛的她喘不过气,而更可怕的是,那熊熊大火逼近,向她张开大口,像是要把她吞噬,她感觉到热,然后浑身灼痛,但是在大火里走不出去,她盯着不断逼近的火光,小小的身体无助的站在原地哭着叫爹爹,可是没有人听的到,没有人帮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昏睡过去的,懵懂中,明明有双手托着她的身体,她想要睁眼,发现根本睁不开,只是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的香气,盈满鼻尖,眼缝的余光只是瞟到轻轻的一点白色,白色的锦,跟昊哥哥身上的衣物相似,是昊哥哥吗?
昊哥哥。是你吗?她开不了口,怀抱暖暖,多久。多久。直娘亲去世,没有再这样温暖的怀抱,清冷的夜晚,湿冷的空气,她却很安心,小口小口的呼吸,闭着眼,睡的酣然。可是,那晚,那炽热的烈焰深深的映在她的脑海里,带着强烈的恐惧和无助,浑浑噩噩,第二天,她大叫着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旁边站着皇甫昊,一身白色的锦服,腰间有漂亮的白玉月佩环,看她的目光担忧满满,爹爹坐在床边拿着手帕慈爱的为她擦汗,告诉她自己做了噩梦,她环眼四周,依然是自己的闺房,一切都没变,最后连她自己也以为是梦,可是又明明感觉这么真实的发生过。
原来,她一直的怀疑是真是存在过的啊,那火的的确确在她的记忆燃烧过。
她凄凄的眸子望向阁楼外,墨绿的色树叶在风中一片摇曳生姿,那轻轻摇晃的弧度如同母亲温柔的手从上面拂过一般。
一个孩子没有母亲很难过吧,她轻轻的从地上起身,慢步踱到朱红的楼兰前,风轻轻拉起她柔软的绿色的裙摆,长长的披帛被风撩开,胸前一缕一缕的青丝掀开,尖细的发划过她白嫩无瑕的肌肤,还是她对不起。
他在先啊,就算他恨她,折腾她,那么,也可以找到一个原谅他的理由了不是吗?
可是,爹爹呢,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她的爹爹,在这世上亲人为数不多,她又怎么忍心再失去一个?
可是,面对的这一切,她该怎么办?
“其实,有时候你别替别人考虑的太多,什么时候也可以为你自己想想?”
南宫瑾坐在原地,手支在矮几上端着杯子浅浅啜饮,眼缓缓的看向站在阁楼边沿的夏子漓,朱红楼兰,绿色的一抹纤细倩影,青丝漫卷,风景如画,美人如画。
“我提醒你只是因为受人之托,她不愿你出事,而我自己也很困扰呢?”
许久,顿了顿,盯着她的目光深邃,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她?”夏子漓诧异的转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她是谁?”南宫谨淡淡的语气,满不在乎的端起面前的茶水。
马车停在原地没有挪动,出了大门,她小心的提了裙摆,一只手扶了紫儿上了马车,马车按照回王府的路线一路返回。
外面的光不时撩开的车帘透进来,脑袋一直浑浑噩噩,其他的都暂时不去想,墨云轩现在一定回了王府,回去发现她不见了,真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情形。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马车停在王府门前,车夫勒住缰绳,嘴里一道驭马声,马蹄在坚实的地面上“蹬。蹬!”两声,最终停下来。
刚下了马车,冬菊就从大门里急冲冲的跨出来,手里拿了一件长长的白色的大氅,想是地上风大,急忙给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