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小院,篱笆围边,虽无华丽装饰,却显朴素温馨。院内扫得纤尘不染,几畦瘦菜绿意盎然,竹篱下野花点点,贫而不寒,净而心安。
书生进了院中,放下手中药包,提了桶水来,浇花灌菜。
“你们跟过来做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书生手上的动作不停。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姜知知没有回答,自顾自进了院中,长琴紧随其后。
“不是,是蓉娘生前种的。”书生的语气平静。
“她是怎样的人?”姜知知蹲下身子,拨弄着脚边的黄色野花。
“你问这个做甚?”书生放下水桶,“你们不是真正想了解她,不过是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可是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或许我就是单纯好奇呢?”姜知知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书生。
“坐吧。”书生扫了下一旁石桌上的灰尘,一旁的水缸还余半缸水,书生拿来水壶,打了一壶水,又去到屋檐下,点起炉子,架上水壶,不一会儿就开始冒出白色浓烟,咕嘟咕嘟的顶起壶盖。
“烧点热水,家贫没有什么好的茶,只有蓉娘从琼华楼带回来的一些碎茶,不嫌弃就喝吧。”书生说着,捧来两杯热茶,水面飘着细碎的茶叶。
“我爱喝茶,却不常买的起,蓉娘就跟老鸨要了些客人喝剩的碎叶子,卖相不好,喝着却也并无什么差别,很香。”
书生又说,“我身子不好,常年喝着药,干不了什么活。她就在前院围了两片小小的地,撒了些种子,让我没事浇浇水。绿菜叶子长得挺好,还长了些野花。蓉娘说好看。”
长琴回头看着那些野花,不知在想什么。
姜知知喝一口茶,点了点头道,“是好看。”并没有出声询问什么,任由书生想到哪说到哪。
“我与蓉娘,原是一起长大的邻居,青梅竹马。她父母早逝,被爷爷带大。我父母彼时尚在,可也身体不大好。长大了后我们两个的婚事顺理成章。后来没过几年,我们两家的长辈相继去世,于是就从乡下搬来了平阳城,她说我喜欢读书,来城里能读到更多,她呢就跑去找了个师父学琴,帮着做些活计,也没花什么钱。”
“她天赋好,才两年就出师了,她师父说她是祖师爷赏饭吃,天生就是这个料,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必定名动天下。这个小院便是当年她师父去世以后,送给我们夫妻的。”
“她总说自己命不好,身边亲人都离她而去,算命的说她是天煞孤星,必定孤独终老。没想到她当时就掀了人家的摊子,说哪有这样算命的。她自己可以说自己命不好,别人却说不得半分。”
“她这个性子在琼华楼,在琼华楼那种地方,倒也没有吃过亏。”
书生失笑,眼里柔情溢出,串成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
“她虽然性格算不得温柔,却最是良善,我不明白,她怎么会,怎么会........”
“那天也不过是平常的一天,再抄几天书,就可以给她买下那对小蜻蜓了。“
“我观察了好几次,她每次来书铺找我的时候,路过那家摊子,都会盯着那对步摇看,就是舍不得买。不过五两银钱的事,她却犹豫许久,终是放了回去。”
“她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要是有,也不过是一些听曲的客人,都是些口角之争。可蓉娘嘴甜,最后客人都会被她安抚好,回来跟我抱怨的时候,还会骄傲的说,她机智化解了谁谁谁的不怀好意。”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啊........”
说到这里,书生双手捂面,肩膀耸动,呜咽出声。
姜知知捏着茶杯,深吸一口气,却见长琴的手上递来一方青色帕子。
“我没事........”
长琴没有说话,而是将帕子放到她的手中。
“那你最后,为什么会想到她在........那里?”姜知知还是问出了口。
“我说不上来,到处都找了,只有我家旁边这个巷子,我好像,好像听见她在叫我,我就跑,跑到家里没看到她,我就想,会不会是困在那里了........”
姜知知和长琴对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