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簌簌，将树枝压弯了腰。

汴京城西市街口，几个孩童在玩编花篮，一边拍手一边唱着童谣：

大绵羊呀大绵羊呀，转过身来变成狼。

白脸公公在熬汤，盛好分给小羚羊。

一喝完糊涂二喝完狂，三喝完冷漠黑心肠，错把仇人当做娘……

唱到兴处，他们咯咯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没站稳，朝前扑去，拉得一圈人都摔在地上，将一边的药筐撞得东倒西歪，洒了一地药材。

“哈哈哈……”

“笑什么笑！你们几个小无赖！”

房门被踢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冲出来，指着他们的鼻子怒喝：“再来捣乱，小心我放狗咬你们屁股！”

“哈哈……”孩子们如猢狲般散去，边跑边笑，“仁心堂的黑心大夫生气喽，生气喽！”

“……”

老头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药材，背起药筐准备上山，转身关门时，视线落在榻上那昏睡的女孩身上……

算了，相遇也是缘，他就勉强做一回不黑心的大夫，救人救到底吧！

*

数月后。

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城外的小道上，一架朴素的马车缓缓走着，旁边跟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若不是男人腰间那块花纹繁杂的令牌，没人认得出，这是大启的大将军，定北侯燕承穆的马车。

“老爷，待会儿路过李记铺子，要不要买些点心？”

管家燕东对着马车道：“少爷最爱吃那家的白露酥。”

“买个屁！”

车子里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吓得燕东缩了缩脖子。

“等会回去，要是被我发现那个小兔崽子没在禁闭，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你到时候别拦着我！”

“……好嘞。”

燕东悻悻应声，叹了口气。

少爷不服管教，老爷又脾气急躁，他夹在中间，真是两面为难……

燕东正想着怎么缓和这父子俩的关系，突然看见前面窜出来一个东西，然后“扑通”一声栽在地上，一动不动。

马车停下，燕承穆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老爷稍等，我去看看。”

燕东说着向那东西走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好像是个人趴在地上。

他吓了跳，伸手碰了碰那人的肩。

“喂……”

话音未落，那人翻身，一个扫堂腿将燕东撂倒，然后飞身上了马车，一脚踹开赶车的，手中匕首已然落在了燕承穆的脖子上。

“别动，不然我杀了你家主人！”

一切动作不过须臾之间。

燕东瘸着腿站起来，才看清那是个女子。

他厉声道：“大胆贼人！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我不知道，”女子语气冰冷，“我只知道他的命，现在在我手上。”

“你！”

“燕东！”

燕承穆抬手制止他，问女子：“姑娘拦下我，所谓何事？”

“……”

南枝打量着男人，见他眉宇间有凌厉之色，神情亦无半分惊慌，料想他不是一般人，语气低了些。

“我无意为难老爷，只要老爷让我进马车里躲上一会，过后我自会离开。”

“可以。”

南枝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下意识觉得有诈。

可是时不待人。

南枝另一只手捂着小腹。

刚才动作一大，伤口又裂开了……

“姑娘请进吧。”

燕承穆掀开车帘。

南枝看了他一眼，低头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