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院内鸡叫三遍,天还只是微蒙蒙亮,夏日的清晨略有些凉爽。
张籍接过母亲递来的中午吃食以及给张老夫子带的腊肉和饼子走上了去社学的路。
周围十里八村只有仓上村有社学,相邻几个村子的童子有志于读书的受蒙学都到这里来,加上张籍学生共有九人,九个人家里三人是仓上村张大户家的子弟,分别叫做孙子张义先,外甥张义文、侄子张义武,一人是仓上村外来户胡屠户家三儿子胡升,别村的是来自洼里村大户林家的林嗣,闫庄地主闫家的闫先,还有来自距仓上村十几里开外范庄和大刘庄的农家子范缜,刘询。这也是近几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好了,条件差不多的农家才舍得供一个读书人出来,往年只有大户家里才有子弟入学。
按说大明洪武年间规定每五十户就要设立一个社学,规定社学官办,塾师由县令选派,开支各府州县公费,但是该法行至万历年间,各府县衙门皆以腐败,奢靡之风渐盛,在县城内的社学书院尚可勉强够用,至于所辖村庄的社学就捉襟见肘了,因此在农村的公办社学大多荒废,乡村私学已大于官学,仓上张氏社学便是一所私立社学。
张氏社学的主要由仓上村张氏族长也就是张大户家承办,每年都出资修缮屋舍,捐些钱物吃食。
塾师张老夫子是个老秀才,和村里人都沾亲带故的,今年大约五十,在这平均年龄不到四十的明朝已是高寿了,印象中夫子也是显老的,妻子和一个儿子都因大病死去,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被村里请为童子启蒙,在社学里讨生活,平时教学勤勤恳恳,颇受村里人尊敬,只是在教学上按部就班,过于迂腐,没多大建树。
正想着,不一会儿便到了社学跟前。
社学紧挨着张氏宗祠,占地大约八分,是个两进的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读书上仓上村可是下过功夫的。
走进大门,社学屋舍是个典型的坐北朝南格局。有个小院,院内两侧搭着架子种着些瓜果蔬菜。
再往里去,正中央就是讲堂,成两列摆放着二十几张桌子,已有蒙童在内温书了。
左右各有一个小屋,其中左边一间供奉着至圣先师孔子画像,左右各有一联——“觉世牖民诗书易象春秋永垂道法,出类拔萃河海泰山麟凤莫喻圣人。气备四时与天地鬼神日月合其德,教垂万世继尧舜禹汤文武作之师。”端的是大气无比。
右边一间是塾师张老夫子的居所。
再往后还有一进院子,北面是号舍,有远路童子可以在此休息,住宿。西边是厨房也兼做食堂,东边有茅房和沤肥的池子。
张籍家据此不过一里路,所以不需要住号舍,看看日头,估摸着张夫子也快到了,于是赶紧穿过堂前小院,先去老夫子屋中放下腊肉蒸饼,老夫子只是看了一眼张籍,并没什么言语,便急忙退出来,之后凭着记忆找到自己的桌子放下书卷。
“张籍!”
“张籍!”
抬头一看,来得是发小兼同窗张义先、张义文、张义武三兄弟。
“你身子可是好了,那天胡老三与你赌斗扎猛子,我不在场,若是我在定然拦着你,那屠家子不忿你读书好,平日就和你不对付,明知你水性不好,却还故意激你。”张义先愤愤的嚷道。
“对对,等会儿等胡老三到了定要与他好看”。张义武也一脸的恼意。
胡老三是村里胡屠户家的儿子,也在社学读书,名叫胡升,听说当时胡屠户专门找人掐算起名,是取升官发财之意。不过胡升脑袋不开窍,一念书就发困,学业自然不好,没少挨他爹的揍。
就像现代学校中一样,尖子生和吊车尾的后进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平时张籍胡升两人就互相看不过眼,上次赌斗就是胡升故意挑起的,可是没想到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看着这两位在社学谈的来的同窗,张籍笑道:“那日也是我经不住人激将,吃一堑长一智,正好收收性子,听说事后胡老三他爹回去给他一顿好揍,我养病时胡屠户拿了一挂下水专门领着他去我家赔不是了,此事就算了。”
要是原来的张籍可能不会就此罢休,但是现在的张籍十三岁的身体里住着三十岁的灵魂,在现在的张籍看来,这件事纯粹就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之间的瞎胡闹,纠结这个只能浪费时间,再者说,胡家也已赔礼道歉了。
“哎呦嘿,胡老三他爹出血本了啊,平日都知道他爹很抠,看来真是得挨了一顿好胖揍。”张义先满意的点点头。
“哈哈,我说这一段胡升怎么这么老实了,感情是被他爹揍了顿狠的。”张义武不禁乐出声。
“这事就揭过,对了,最近夫子讲的什么?”张籍问道。
“夫子还是亲近你,最近几天只是温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也不曾开新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