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儿脸,这虽然已经过了六月,还是抓住了夏天的尾巴,天气说变就变。下午还是白云飘飘,众人吃过饭后挨到了傍晚就起了风,开始是凉风习习,现在已是大风呼啸,院内的竹林翠柳的枝叶随风摇摆,发出了梭梭声,东边的阴云渐渐充满了天空,愈发阴沉,正是潇潇大风起,晚来天欲雨。
相比于屋内的闷热,不少学童和塾师都搬了矮凳或者马扎到了门前走廊乘凉,张籍和张义先两人也是各自取了一个马扎坐在长廊里,看竹林古树,听蝉鸣蛙声,感受这难得的夏日清凉。
今天下午讲堂上山长希伊先生对自己的赏识有目共睹,张籍并未就此得意,今世的父母为了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个读书的环境,已是万分不易,父亲的背影日益佝偻,母亲的皱纹仿若刀刻,弟弟的肩膀被地里的农活磨破,就连妹妹的小手也因长时间做杂务起了老茧。
前世的自己乃是八零后,在计划生育的大环境下长大,是无数小公主小王子中的一员,就算家中曾因下岗风波而一度条件紧张,也没有在吃穿用度上受过委屈,还在升初中时,拿出当时家中仅有的三千八百块钱做学费上了刚成立的教学水平顶尖的私立初中,可怜天下父母心。前世的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年纪越大越感孤单,到大明生活的这一个月来,弟弟的顽劣与信任,妹妹的照顾与崇拜,这是一种难以言表别样的感觉,这是一种独生子女永远缺失,永远感受不到的幸福,或许这是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吧。
弟弟的年纪在后世约莫该上小学六年级,妹妹是上五年级,本应是无忧无虑,尽情玩耍的年纪,再过个一两年就到了懵懂的青春期,做个五彩斑斓,记忆深刻的美梦。哪像现在吃上一块点心,一只鸡蛋就感到无比幸福,小小年纪和大人一样为一家人的生计操持奔波,而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呢,手不能持、肩不能挑、吃的最好、用的最好、什么活都不让做,举全家之力供自己读书,心中有愧啊。
今天的崭露头角不过万里长征第一步,这只是刚刚开始,后面能将这份赏识提携变为科场进步的台阶才是正道,时不我待,绝不可辜负父母兄妹的期望!
抬头看向远处的在大风中岿然不动的古柏,张籍忽道:“风卷竹林柳弯腰,招得云雨逞天骄;鬼神俱惊身不动,岿然立于清渊郊。”
“嗯?”身旁的张义先惊异的看向他。
“要下雨了。”张籍道,随后起身拎了马扎转身走向房门。
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庭院,茂盛挺立的古柏格外显眼,“轰隆……轰隆……”长长的响雷姗姗来迟,那雨先是一点、两点,须臾便如豆大,最后更如瓢泼一般,倾盆大雨随之而下,砸的枝叶屋顶哗哗作响,整座书院皆是雨声。
籍哥儿什么时候学会作诗了?张义先看着张籍的背影有些纳闷,籍哥儿的本事又大了,再大也是我发小!想不通便不去再想,这即是张义先的风格了,他晃了晃头,乐呵呵的也拎起马扎转身向房间走去。
身后电闪雷鸣,风疾雨骤。
……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半个时辰不到已是云收雨歇,蒙蒙夜空之中月亮高挂,偶尔飘过几丝雨云飘过它的面颊。
戌时已过半(约后世晚九点左右),张籍两人呼吸的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到张老夫子的房间问安,也是看看张老夫子有无安排。张籍上前敲门,两人同时道:“夫子,学生张籍(张义先)前来问安。”透过窗棂可以看到里面烛光摇曳,夫子似是正在读书。
听得屋外的声音,张老夫子道:“进来吧。”
张籍二人进了房间,张老夫子果然正在读书,手中拿着一卷《论语》,许是今天听了清渊书院山长的课后颇有心得。“坐。”见两人进来,张老夫子放下书卷,示意二人坐下。两人拱手向夫子行礼后,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