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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轻巧解得敬嗣难

这汉子是秦敬嗣。

每日白天、晚上都需有人在谷口站岗警戒这件事定下以后,前几天执行的都还可以。

今天一则下雨了,再一个,也是因为下雨,谷口外的山路上冷冷清清,无有人踪,是以轮到今日站岗的那几人便没出来上岗。

却是难得秦敬嗣,谨守李善道的命令,没人出来上岗,他就代替他们,独自一人在谷口站岗。

李善道问道:“三郎,今天轮到谁站岗?”

“轮到罗忠伙和王须达伙的各两人,咱伙的话,白天轮到的是程大。”

尽管经过这几天的喝酒、赌钱、较技等,李善道对王须达等三伙人中大部分人的脾性、能力都已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但毕竟他们三伙人之间,还有他本伙人与他们三伙人之间,都还不很熟,因而为加快融合,在每天的站岗轮班上,李善道便令分由三伙人中的两伙出两人,由他本伙也出两人,一块儿站岗;其中,一半白天站岗,一半晚上站岗。

李善道点点头,说道:“今天又不该你轮值,你代个甚么?三郎,站岗警卫这事,我是交给你主管的,不是让你代他们的。你别在这儿淋雨了,跟我进谷吧。”

秦敬嗣跟在李善道后头,分辩说道:“二郎,俺也不想代。程大那德性,你知道的,惫赖得很,俺去喊他,叫他出岗,他装睡着,俺越喊,他呼噜打得越响,俺也没办法。还有罗忠和王须达他两伙的那各两人,俺也去喊了,罗忠伙的人尚肯听俺的话,王须达伙的那两人,却王须达替他俩求假,说下着雨,谷外没啥人,何必淋雨?他是他们那伙的伙头,二郎,俺还能说什么?罗忠伙的人一看,也回棚里去了。就只好俺来站岗了。”

“三郎,管人管事,不能太软。”

秦敬嗣说道:“是,这道理俺也懂。可是二郎,程大是个皮脸,再说他也没用;王须达是他伙的伙头,且俺与他还不很熟,亦不好驳他面子。”

他的这通考虑也不为错。

李善道笑道:“不能太软,又不是就只能来硬的。我来教教你,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怎么处理。”

谷内的茅屋总共搭了四间,李善道、王须达、陈敬儿、罗忠一人一间,其余众人都在窝棚里住。不同各伙的窝棚,皆在本伙为首者,也即李善道等四人所住的茅屋左近。

李善道直奔到自己茅屋旁边,进了程跛蹄等三人住的窝棚。

程跛蹄三人正蹲聚一处,在投骰子赌钱。

三人全神贯注,注意力俱在骰子上,没人察觉到李善道的进来。

窝棚低矮,入进后得半弯腰。

李善道猫着腰,三两步到了程跛蹄身边,抬起脚来,往他屁股上就是一踹。

谷里是泥地,一下雨,泥水横流,李善道的鞋底全是泥。

这一脚上去,程跛蹄的衣裤上顿便显出了个泥鞋印。

程跛蹄往侧边一趔趄,收势不住,摔在了边上那人的腿上,连带着把那人也搞得摔了一跤。

程跛蹄按地跳起,骂道:“狗日的,哪个泼才……”骂声收住,转成笑脸,“哎哟,是二郎啊!”下意识地拍打屁股被踢的地方,灰尘当然是没有,拍了一手的泥,顺手在边上摔倒那人的腿上抹了抹,说道,“二郎,何时回来的?你这无缘无故,踹俺一脚作甚?”

“今天白天是不是该你轮值站岗?”

程跛蹄瞅见了窝棚外站着的秦敬嗣,与李善道说道:“二郎,是该轮到俺站岗,但不是下雨了么?谷外空空荡荡,连个兔子都不路过,干嘛还要傻逑似地去谷口淋雨?”

“下不下雨的,且不说。我问你,每天抽人在谷口站岗,是不是我的吩咐?”

程跛蹄答道:“这当然是。”

“今天白天是不是轮到你了?”

程跛蹄说道:“轮是轮到俺了,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抽人站岗是我的吩咐,今天又轮到你了,你告诉我,你为啥不去站岗?”

程跛蹄说道:“那不是下……”

“你再说下雨?”

程跛蹄惫赖不假,得看跟谁,之前的李善道是个愣头青的脾气,说动手就动手的,他着实也是挨过好几次之前的那个李善道的揍。他不敢再说下雨了,说道:“二郎,那俺不说了!”

“来投瓦岗时,我就与你们说了,若愿同来相投,我领你们拜到徐大郎帐下,其后不管打劫也好、抢掠也罢,凡是所得,皆大家均分,但只一条,到了瓦岗,得听我的话,是也不是?”

程跛蹄说道:“是,是有这句话。”

“你当时咋说的?”

程跛蹄说道:“俺说愿从二郎之令。”

“投瓦岗,不是我逼你的,是咱们大家伙都愿意的;愿从我之令这话也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说的,程大,我问你,咱才投到瓦岗几天?说过的话,你就不认了?”

程跛蹄说道:“俺不是不认,这不是今天下……”话到口边,及时地收了回去,堆了满脸的笑,说道,“二郎,不消说了!俺知错了。俺这就去谷口站岗!”

李善道先出了窝棚,等程跛蹄出来后,虚虚抬脚,作势又要踹他。

程跛蹄有眼力,知道李善道这是在跟他逗着玩了,却也不躲闪,装着向后一歪,叫道:“大郎饶命!”

跟着他从窝棚里出来的另两人刚才被李善道吓住了,没一个敢替程跛蹄求情的,这时见李善道的心情似有好转,忙忙地都笑了起来。

李善道笑骂程跛蹄,说道:“他妈的,牵着不走,非得打着,你才肯走!程大,我与你说,不听我吩咐的事,只允许这一次,再有一次,老子也不打你,你自个滚回卫南去!”

程跛蹄拍胸脯保证,说道:“大郎放心,就这一次,绝无下次!”

“还有,老子分给你们的财货。”李善道指了指窝棚内,说道,“你们长点心,存一些,等过些日子,存得多了,我找徐大郎讨个出寨的符令,或哪天咱再下山时候,把你们存的东西着人拿回县中,给你们的家里。不要都赌钱,泼洒完了!”

程跛蹄三人赌钱的彩头刚就在他们三人身边各放着,俱是上次劫船后,李善道分给他们的徐世绩和翟让的赏赐。程跛蹄三人应诺。

一阵动静,邻近窝棚里的焦彦郎、姚阿贵、张伏生等和茅屋里的高丑奴都被吸引出来了。

还有康三藏,也在罗忠等帮他搭的小窝棚里,向外探头缩脑。

众人几句话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了是因程跛蹄今天没去站岗,李善道在收拾他。

张伏生记着前几天被抢酒肉时,程跛蹄拔腿就跑的仇,吐了口唾沫,说道:“欠、欠……”

与他邻棚住的焦彦郎代他说道:“欠收拾。”

张伏生狠狠点头,说道:“对!就、就……”

“就得二郎收拾他。”

张伏生再次狠狠点头,说道:“对!还、还……”

“还不赶紧滚去谷口站岗!”

张伏生攥起拳,向着程跛蹄挥了一下,表示他想说的话,完全、准确地都被焦彦郎代说出了。

李善道叫住回窝棚拿蓑衣、斗笠的程跛蹄,示意高丑奴过来,将身上穿的油衣脱了给他,油帽也给了他,说道:“穿戴这个吧。这是徐大郎的,你别给穿坏了,得还他的!”

蓑衣用草编的,防雨的效果不很好,油衣是用油绢做的,防雨的效果好。

程跛蹄假意推让了下。高丑奴拿着油衣、油帽,转身就走。他连忙不推让了,追上去,要了过来。他同窝棚住的那两人,搭手帮他穿好。他又将油帽戴上,左顾右盼,赞道:“好油帽、好油衣!咱们粗卤人,拍着马也没法跟徐大郎比,讲究!”向李善道一揖,谷口站岗去也。

从秦敬嗣边上路过时,他撇着鼻子,哼了声。

李善道听到了他的哼声,不禁又笑骂了他一句:“他妈的,张四郎说得不差,真是个狗东西!”

焦彦郎、张伏生、姚阿贵等见没事了,与李善道打个招呼后,各钻回了窝棚。

有的睡觉,有的赌钱,有的吹牛,接着干他们自己的事了。

秦敬嗣和高丑奴陪李善道回他的茅屋。

进到茅屋中,高丑奴说道:“二郎,这地不行,不下雨还好,一下雨,你瞅瞅,成啥了。等天放晴,俺领上张四他们,打些碎石头,再编个草毯子,给铺地上。”

虽有门槛,挡不住雨水浸入,地是土地,难免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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