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道观,雇了辆牛车拉着一堆石头就往客栈走,程大龙不知道大少花天价买这些石头有什么用,但可以肯定不是当药材。问大少这些磁石有何用处,大少只说现在没办法解释,这磁石的作用不是一两句说得清楚,等以后把这些磁石做成物件就会知道它的用处了。
回到客栈,等到太阳偏西,刘有财几人才回来,他们汇报了对天津房源的了解情况:“一共看了三家三进院子,其中有一家位置很好,处于闹市,铺面货架柜台一应俱全,就是要带着匠人下人一起卖。可那些匠人下人咱们也用不上,所以没敢定夺。”
大少好奇:“说下人用不上就算了,是什么样的匠人是咱们用不上的。”
“这家是做烟花爆竹的,都是做烟花爆竹的匠人,咱们用不上。”
大少听到是做烟花的匠人,心里欢喜:“谁说的咱们用不上,只要是匠人,没有咱们不能用的。他家什么情况,仔细说来听听。”
于是刘有财就把这家的情况作了说明,院子地处闹市,左边是布庄,右边是粮行,对面有两家酒楼,只他一家夹在中间卖烟花爆竹。
原也是百年老店,以前周围都是平民草屋,也没有这些酒楼布庄,只是近几十年周围的草屋纷纷易主翻新变成了酒楼布庄。
原本这些行业与自家烟花爆竹买卖并不冲突,可是近几年被周围的邻居们联合告到官府,要求他家歇业关张,因为大家都怕他家哪天走水把邻居们炸了。
东家这些年被衙门罚了不少银子,想改行又不会别的手艺,再加上这几年生意不景气,烟花爆竹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东家就想着把这院子卖了,回老家买地。
听了刘有财的介绍,程风对这院子非常满意:“那这院子要价多少?”
“开价三千两,比另外两处院子还要低些,就是三十多匠人下人还得另算五百两。”刘有财道。
“三十个人五百两不贵,就冲那些匠人就值这个价,明天去把这院子买下来,争取明天晚上咱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家。”
第二天,刘有财如何购买房产不提,单说程风起了个大早,由程大龙领队,带着桂英红玉和二十小保镖,带着给徐光启的礼物,包了一条客船,早早的就奔杨柳青镇而去。
从天津到杨柳青,可以延海河走水路,也可以延官道走陆路,只是水路更平稳些,还不会如官道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遇见官府的车队马队,一个躲闪不及就皮鞕子伺候,非常的不安全。
四人双桨的客船行驶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杨柳青镇。上岸一打听,徐光启在当地的名气很大,镇上没有不知道徐家庄的人,经镇上百姓的指点,一行人又向西北走了二里地,便看见一处农庄,十余栋房屋,都是青砖墙,三合土的平顶房,外面围着半人高的矮土墙。
还没进院子,程风已经看到挂在房屋墙壁上的辣椒串和院子里围着树木立着的粮食垛,会用这种方法堆放的只能是玉米棒子,别的不会围着树木堆放。看见这两样物品,程风心安了一半,几人快步来到院门前。
程大龙指挥小保镖们远远的停了下来,没敢靠得太近,怕引起误会。只带着程风三人来到大门前,大门虚掩着,并没有插上门栓。大少没让三人跟随,独自一人走到门前,只是自己太矮够不到门环,只能轻轻的拍打门板:“请问有人在家吗?”
等了一分钟,没人回应,又用了些力气拍打门板,放开了声音:“请问有人在家吗?”
“谁呀?等一下。”院子里终于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透过虚掩的门缝,程风看见了从院子正屋里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唇红齿白,头顶方巾,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大男孩看见虚掩的大门外站着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五岁样的小孩,小孩的后面是一男两女,三人后面,20丈外还有20来个年轻人手里拿着,各种礼盒,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便轻轻的拉开了大门:“你们找谁?”
程风满脸都是笑嘻嘻的,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行礼问好:“这位大哥哥好,请问这里是徐光启徐大人的家吗?”
大男孩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小豆丁学着大人的样子在给自己行拱手礼,也认真的拱手还了一礼:“这里正是徐大人的家,只是徐大人现在没在家,到地里去了,请问小公子找徐大人有事吗?”
一听徐光启没在家,但只是到地里去了,程风暗暗松了口气,双手递上袁可立的名帖:“这位哥哥,我是从山东登州府过来的,我姓程,单名一个风字,我的老师就是登州巡抚袁可立大人,受恩师指派,今日专程到这里来拜访徐大人,不知哥哥能否通禀一声。”
大男孩一听来拜访的人是登州巡抚袁可立指派的,还是袁巡府的弟子,接过名帖一看,知道不能怠慢:“程公子稍等一会儿,我去通禀师母知道。”说完转身就奔了内院。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大男孩又走了出来:“程公子,老夫人里面有请,请随我来。”
程风招呼桂英与红玉,跟随自己一起进去,送给徐光启的礼物也整整齐齐的正堂前面的院子里。因为是老夫人接见,程大龙自然是便不方便进去,只能带着众小镖师退到大门外等着。
跟着那大男孩进了院子,直接来到正屋,跨过正屋的大门,便看见正屋中堂前坐着一位年约五旬左右的老夫人,老妇人身后站着两个丫鬟,看这架势,便知道是徐光启的夫人吴氏没错了。
大男孩上前行礼:“师母,登州府程公子到了。”
程风跟上前去一步,躬身拱手行礼:“老夫人安好,登州程风程知秋拜见老夫人。”
吴氏看着行礼的小胖娃娃,满脸带着慈祥的微笑:“程小公子免礼,可有袁大人书信?”
程风从怀里取出书信,双手呈上:“这是恩师亲笔,老妇人做过目。”
老夫人身后的一名丫鬟上前接过书信,双手呈送到老夫人手上。
吴氏接过书信一看,信封上写着:徐光启大人亲启。便把信轻轻的放在几案上:“程公子请坐。翠儿给程公子看茶。”等程风坐好,丫鬟递上茶水,这才对那大男孩吩咐:“子龙,去请你老师回来,就说有登州府责客来访。”
大男孩拱手行礼:“是,师母稍等,徒儿马上就去。”转身又对程风拱手:“程公子,子龙失陪。公子稍等,一会便回。”
程风本想站起来回礼,可是坐椅太高,跟本不敢跳,只好坐在椅子上回礼:“小哥哥辛苦,麻烦小哥哥跑一趟。”
大男孩四平八稳的走出院门,这才如风一般的飞奔朝着远处的田地而去。
很快,大男孩跟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人走进院子,看见有一老头进了院子,程风知道定然是徐光启回来了,哪里还敢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忙示意红玉把自己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恭恭敬敬的站在椅子边,等着徐光启进来。
徐光启走进中堂坐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看了程风一眼,这才拿起几案上的书信,看过书信,徐光启才抬头看着程风:“你就是袁礼卿的关门弟子程虚谷?”
程风赶紧上前下跪,行叩拜大礼:“小子程风拜见徐大人。”
徐光启看着这胖小孩很有些礼数,心里很是满意,面带微笑招招手:“虚谷免礼,今后执弟子礼即可,不须行此大礼。”
程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谢过大人,弟子谨记大人教诲。”
徐光启更加的满意了,朝大男孩招招手:“子龙过来见见你虚谷师弟。”
大男孩对着程风拱手:“虚谷师弟好,为兄陈子龙有礼。”
程风一听这位大哥哥自报家门:陈子龙。心里顿时一惊,脱口而出:“你就是松江府的陈介陈子龙?”
陈子龙微微一笑:“正是为兄,松江府陈介陈子龙,虚谷师弟听说过我?”
程风赶紧行礼:“程风程虚谷拜见师兄。听恩师说起过松江才子陈子龙,故而识得。”程风本来想说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可一想这时候的陈子龙才十五六岁,哪来的如雷贯耳,大名鼎鼎,这才临时改了口。
徐光启微微一笑:“你俩兄弟一会再聊,先说正事。”
听到徐光启的话,程风,陈子龙才各自回到座位上。
等两人坐好,徐光启看了看等在院门外的程大龙等人问程风:“虚谷,外面那些可是你带来的人?”
程风忙回:“回大人的话,外面站在院门口的是我大爷,也就是大伯,其他的是我带来的镖师。因为刚才是老夫人在家,大伯不方便入院拜见,故而只能在院门外等候。”
徐光启听闻站在院门口的是程风的大伯,赶紧让陈子龙出外负责接待安排。徐光启的夫人吴氏也回到后院。等一切安排妥当,程大龙跟随陈子龙,一起进了正堂,拜见了徐光启。
一众人等各自落座,徐光启这才,询问程风的目的:“看你老师的信里说虚谷到天津来找老夫是为了购买粮种,不知道你想买什么样的粮种需要跑到天津这么远的地方来找老夫。”
“回大人的话,弟子到天津来找大人就想买一些从泰西人那里传来的一些物种。比如说玉米,番椒,南瓜,土豆,番薯,狼桃,太阳花,落花生等等。不知道大人这里有没有?”程风在那里掰着指头一样一样的数自己想买的农作物。
听着徐光启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小子知道得还挺全的,只是有些植物他听起来觉得很奇怪,心里想着是不是小孩子不知道这些东西,便看着程大龙问:“程家大伯,虚谷刚才说的这些物种,别的我就不说了,这玉米、南瓜、番椒,我们大明都种了二百年有余,难道你们那里没人种?”
程大龙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回大人的话,俺家风哥儿只说来天津找大人买高产良种,可他没说买的是什么样的良种,如果早知道是玉米,南瓜,番椒,俺们那里也是有人种的,虽然种的人不多,但找些种子总是有的。”
听了自己大伯的话,程风比其他人还吃惊:“大爷你是说玉米、南瓜、番椒,咱们那里也有人种?我咋没见你们种过呢?”
程大龙摇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这些东西种了又卖不出去,没有粮商会收,卖不出去就换不回银子,没有银子就交不了税,普通百姓哪里敢种,也就大富人家种一些罢了,所以你没看到有人种也很正常。”
大少爷心里郁闷极了,又接着问:“那我说的其他东西可有人种?”
“风哥儿说的其他东西,只那狼桃,俺在大富人家做工的时候见过,他们把那狼桃种在花盆里,结果的时候红得艳丽无比,非常好看,只是那东西有毒不能食用,至于其他的就没见过了。”
程风这才问徐光启:“这其他的东西大人这里可以有”?
徐光启哈哈一笑:“你说的这些东西我这里都有,就是那狼桃每年我这院子里也会种上十几株以作观赏,种子自然也留了不少。只是你可知道,那土豆番薯保存不易,虽然高产却极易损坏。”
程风脸上充满着自信:“那土豆番薯保存不好,那是因为保存的方法是错误的,只要按照正确的方法保存,其实还是很容易保留下来的。”
徐光启一听这小孩说有方法保存,顿时有了兴趣,他推广这土豆、番薯几十年,就因为储存的问题一直没办法解决,始终推广不开。现在有人说知道土豆番薯的储存方法,他哪里会不感兴趣:“听你这口气,你知道这土豆番薯如何保存?”
程风微微一笑:“我听我启蒙老师跟我说过,番薯土豆这两样东西有一个特点就是见不得光,见不得风,见着风就坏,见着光就发芽,发了芽就有毒,不能食用。更是见不得酒,一旦粘了酒气,那就烂得更快。
但只要我们挖一个深深的地窖,在地窖的下面铺上稻草,再把它们堆放在稻草上,再把地窑口给盖上盖子,这样断绝了风和光和土地,可以保存一个冬天不会损坏。
只是在堆放土豆番薯的地窑,每次打开盖的时候不能直接进人,要先点一盏油灯放下去,油灯不灭才可下人,不然会因为缺氧而闷死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徐光启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解决储存的方法竟是如此的简单,亏了老夫几十年来,想了很多的办法都不能保存,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地窖就能解决。”
不是,等等,徐光启有些疑惑:“你说的这是你老师教你的?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见老师说过?礼卿公何时开始琢磨起农业来了?”
程风赶紧的摆手:“大人误会了,不是袁老师,是弟子的启蒙老师,一个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教了弟子很多经实致用之学,只是在弟子三岁的时候就出远门云游去了。”
“原来如此,那你这启蒙老师还教了你一些什么别的关于土豆番薯的学问?”徐光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找一个小屁孩询问知识有哪里不对。
“听我启蒙老师说过,像玉米,土豆,番薯,落花生这些植物都需要起垄,起垄产量才能更高。番薯除了可以用番薯根块种植之外,还可以等它长出藤蔓来,再剪粗壮的藤蔓扦插,扦插的番薯更大更甜。
土豆用种子栽培得到的果实都非常的小,但是因为土豆种子的不稳定性,它会变异成各种各样颜色不同的土豆来。再用这些小个的土豆作为种子,切块种植,种出的土豆三年内一年比一年大,但是三年过后,土豆就会逐渐的含有毒素,没有煮透食用便会中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夫数十年的迷茫,今日被虚谷一语道破天机,让老夫受益匪浅。虚谷放心,就凭你今天跟老夫说的这些话,老夫会把你所需要的这些作物都给你找齐了,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回。”
当下午回天津的时候,程风带回了五百棵长相最好的玉米棒子,五百斤没有伤痕的土豆和番薯,十斤晒干的红辣椒,二十个十多斤重的大南瓜,十个汤碗大的葵花盘,五十斤的落花生,粘满了狼桃种子的纸板得了两大张。厚脸皮的程风还要了十余种蔬菜的种子用纸包了。心目中的优良农作物基本全部收齐,如同收到一个种子大礼包。
告别了徐光启,又和陈子龙约定了,今后有空的时间相互访问等事宜。程风带着满满的一船种子返回天津卫,到达天津运河码头,又租借了两辆马车才把种子装上了车运往天津卫。
刚到天津北城门,便看几个小镖师站城门口东张西望。看见程风的车队,高兴的迎了上来:“大老爷,少爷,院子已经盘下来了,大家正在院子里清扫安顿,担心大老爷少爷不认识路,让小的们在此等待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