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仲春时节,杏花雨缠缠绵绵地下了半旬,今日终于彻底放晴了,放眼望去,建康城内外绿肥红瘦,入目皆是深深浅浅的青绿。
乌衣巷,安国公府内上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仆妇丫鬟们进进出出,洒扫庭除,摆放瓜果,忙得不亦乐乎。
拂雪堂内,国公府贺老太君正同国公夫人谢氏说着话,“庭哥儿的院子可收拾好了,近日多雨,他那院子竹柏森森的,别让东西发了霉。”
国公夫人谢氏生得明艳大气,上着一件紫色镂金丝纽牡丹大袖衫,下搭一条红金间色裙,腰系姚黄云纹腰襕,宽衣博带,气度不凡,虽已是三十有六的年纪了,但贵气养人,保养得宜,一眼望去竟同那双十年华的妇人无甚区别。
谢氏呷了一口茶,眉眼含笑开口道:“母亲放心,庭哥儿的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扫着,二弟传消息回来后,我干脆叫人把藏枫院一起翻新了,这些日子更是日日置了熏笼,将屋子都烘得干爽,好叫二弟一家回来也住得舒心些。”
谢令仪出身陈郡谢氏,谢氏满门荣耀,子弟遍布官场,其祖父是被誉为“中兴能臣”的谢俭,伯父谢桢官拜宰辅,享半副亲王仪仗,父亲谢柯虽不入仕,但书画一绝,千金难求,母亲司马氏更是出身大族,才名远播。
她嫁给当时还只是安定侯的贺同光时,人人都笑话她,说她堂堂谢氏嫡女,王侯公子任她选,她挑来挑去最终却定了个落魄侯爷。且这侯爷的父亲老安定侯因言犯上,不得皇帝喜爱,眼看着下一代若无功勋,这爵位就要降上一等了。
她谢令仪这样的出身门第,又自小聪颖,出口成赋,莫说公侯王孙,便是入宫也定然是凤位的不二人选,但她最后却选了个高不成低不就,只剩个空壳子的安定侯府。
人人都等着看好戏,说那安定侯爷除了一张脸外别无长物,又素来风流,且定安侯府老夫人向来来刚强,是个不输男子的女诸葛,她嫁过去定然要先熬上二十年。
哪曾想先帝一朝崩逝,却没留下遗诏,一众皇子夺权厮杀,最后却被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上了位。
五皇子上位后采用铁血手段,大刀阔斧地削了各大世家的权,世家本就因为之前的站队夺权而大伤元气,新帝登基后的手段更是令其一蹶不振,别说一些小的世家直接土崩瓦解,就连王谢这样的庞然大物都被逼得只能暂时蛰伏起来。
反观是那些平日里毫不起眼的一些人家,在新帝即位后却渐渐显露头角,其中又以安定侯府最为亮眼。先是安定侯贺同光被拔了一等,赐了国公称号,世袭罔替,紧接着新帝又封赏了其母亲贺老太君和妻子谢氏,就连已经仙逝的贺老太爷也被追赠了谥号。
这般殊荣赏赐下来,众人才知道,原来这贺同光在五皇子还默默无闻时便与之结交了,两人志趣相投,又都是韬光养晦的性子,于是一拍即合,闷声不响干大事,在众位皇子鹬蚌相争之时一举夺权,把五皇子推上了那个位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来门庭冷落的安定侯府成了安国公府,谢令仪也从有眼无珠的谢家千金,摇身一变成了独具慧眼的一品安国公夫人,羡煞了建康城内的一众女眷。
今日是安国公府二房回来的日子,二老爷贺同尘与安国公贺同光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三年前贺同尘外放陕州,如今任期满了,自然是要调回建康城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