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出李锦的意料。
看着眼前的瞎子拼命美化自己的模样,李锦轻蔑的笑起来:“若我说得没错,那些乞讨来的钱,你也没能对半分给他吧?”
烈日灼心,李锦的话如一柄巨斧,将瞎子粉饰自己的伪装,劈开了一道口子。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比愤怒的吼:“你懂个屁!老子眼睛天生看不见,他个健全人,他凭什么跟我分一半?他卖的是我的惨!是我的惨!他就只出了个引路的力,凭什么对半分!”
吼声回荡在小院子里,惊起飞鸟无数。
如此,案子真实的碎片,便缓缓聚拢,在李锦的脑海中,合成了一张完整的图。
看着他那面红耳赤的样子,李锦挑着眉头:“卖的是你的惨?”
他一声轻笑:“整整一条街都知道,你生活自理,上树砍柴都不在话下,谁会买你的惨?”
当头一棒,瞎子懵了。
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是他从没有听过的声音,从未想过的方向。
“倒是你说的那位‘健全人’,是个脑子不好,腿上有伤,就算看得见,未必比你舒服到哪里去的可怜人。”他扫了一眼瞎子埋尸体的萝卜坑,“而你的所谓善意,只不过是为利用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而你竟然还觉得,是自己惩恶扬善一般制裁了他,可笑。”
李锦下颚微扬,眼眸微眯,将瞎子那充满私欲的心上,名为“善良”的遮羞布,揭了个干干净净。
案子到了这里,已经可以移送县衙,继续后面的审理结案了。
李锦了却了心头一桩烦心事,整个人显得轻松许多。
他长舒一口气,刚要起身,就听见院子外一阵车马喧嚣。
探头望去,一整日都不见人影的杨安,此时正坐在马车里,也探出个脑袋,大老远地冲李锦挥手。
这一幕,属实让李锦怔愣住了。
就见院子外浩浩荡荡一队人,风尘仆仆而来。那阵仗,那规格,属实惊艳。
除了眼睛看不见,还沉浸在被戳了脊梁骨,无比痛苦中的瞎子外,满院子人都被这阵仗给惊讶到了。
浩浩荡荡几辆马车,依次停在门口,哗哗啦啦下来的一群人,扛着桌子,拿着椅子,七手八脚地摆在院子当中。
笔墨纸砚一个不少,惊堂木还有肃静回避的牌子,竟然也有人举着分列两旁。
不大的院子,一瞬间就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这是将整个公堂,从林阳县衙的大堂上,直接搬到了这个小院子里啊?!
李锦眉头拧在一起,瞧着一身官服,从后头最宽大的马车上下来,带着师爷一路小跑而来,排场极大的杨安。
瞧着他跑进院子的一瞬,先是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惊了一下,抬着眉毛,冲着李锦连连摆手惊呼:“哎呀!王爷身份高贵,怎能坐在那些个破烂地方……”
他话音未落,忽而又面目狰狞,转了方向,指着李锦身旁的金舒,怒斥:“小小仵作!怎能将这些个污秽之物递给王爷!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方圆五十米的鸟都被他的声音给震上了天。
李锦看着自己手里的绳子和烂裤子,再也忍不住了。
“杨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他将东西塞进了周正的怀里,起身自上而下的看着杨安,面颊上仿佛包裹了万里冰霜,语气寒凉如刀:
“怎么,本王的人,你也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