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地处偏南,记忆里从未落过雪,这梦好生奇怪。
曾清彗从矮小的屋子里走出来。
长姐分明还是少女模样,却梳着妇人的发髻,穿件玫红色牡丹暗花小袄,俏丽温柔。
曾清彗见了她,朝她伸出手来,嘴里嗔道:“你又跑哪儿皮去了?娘在家叫了半日也不见回答,仔细爹知道了又要打你。等下要贴桃符了,二山正写着,快跟我回去换件衣裳。”
她懵懵懂懂,乖顺地被曾清彗牵着往屋里走去。
听得曾清彗在前面低声说:“姐姐和二山要走了,你要好好陪伴爹娘……”
要走了?
走去哪里?
恍若一声惊雷,萧则玉猛地睁开眼睛坐起。
屏风后的小厅里留了一盏灯火,晕染出一处星星点点的荧光。
外面黑沉沉的天里,只有雨水还在滴滴答答。
她慢慢躺下去,却再难入眠,默默地望着外面模糊的一团,一直等到天亮。
待等到天亮,萧则玉先是陪着长公主和临安侯用了早饭。
萧瑜看着萧则玉眼下的暗影,不放心,“夜里没睡好吗?被雨声吵到了?”
萧则玉望着桌上众人望过来的担心眼神,心里暖暖,“昨日午后看了一本志怪杂谈,晚间便梦到了,打打杀杀一晚上,没睡好。”
这话一出,先是陈明彦噗嗤笑出声,“姐姐,不如你今日跟着我去校场操练操练。”
萧瑜伸手在儿子背上拍了一巴掌,“别带着你姐姐打打杀杀的。”
陈明彦不服,“哪里是打打杀杀,明明是想让姐姐锻炼身体,她太瘦了。”
萧瑜听了这话,端详了萧则玉一会儿,无奈叹气:“是太瘦了,九九要多吃些。”
萧则玉看着自己碗里被夹了许多的菜,笑着说:“谢谢娘亲。我倒是想去校场见识一下,辛苦弟弟带我去了。”
大女儿离家多年,长公主夫妇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如今萧则玉归家日久,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两人都没有任何不满。
萧瑜擦擦嘴巴,笑着说:“你们姐弟都十八岁了,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九九多去见见好儿郎们,有喜欢的回来跟娘说”
萧则玉听得一愣,止住了笑意。
成亲?她还未多想过。
“听您的。”
等到吃完早饭回到自己的院子,萧则玉看到卢昱已经到了。
少年一身簇新的藕灰色素面夹袍,长发用一根竹簪绾了,脸颊稚嫩,看不出来比萧则玉还要大上一岁。
卢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坐在梅树下捻葡萄吃。
说起来,这时节并非葡萄成熟的季节,若是在蜀州,自然吃不到。
如今顶着郡主身份,住在长公主府,自然是不缺稀罕物。
“说吧,着急忙慌地让疏林把我找来,做什么?”
萧则玉踱步过去坐在他对面,语带笑意,“我拿银子砸你,你去赌坊给我赚点回来,如何?”
卢昱一下子跳起来,“真的?”
说完又狐疑地围着萧则玉转了一圈,“不对,你可不是什么善心人。说清楚了,不然我不敢跳这坑。”
疏林站在旁边忍着笑,“卢小爷,您胆子几时变得这么小了?”
卢昱不上当,坐下继续吃葡萄,无所谓地说:“自然是遇到你家主子后。”
萧则玉脸上笑得施施然,说起卢昱,自然要说到蜀州的夜雨楼。
夜雨楼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组织,只要出价高,不管要什么人的命,都可以让雇主得偿所愿。
萧则玉是唯一的例外。
说起来,萧则玉也不算例外。
毕竟真的萧则玉确实死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曾清雪。
卢昱是夜雨楼的少主,如今,卢笑飞已不大管事,携了四年前续娶的妻子云游四海去了,卢昱如今是话事人。
“晚娘向我诉苦呢,你说你干嘛把龙翼卫招来,如今,龙翼卫已经毁了夜雨楼好几个点子了。”
卢昱端起了盘子,葡萄一粒接一粒的往嘴里塞。
萧则玉嗤笑一声,“别装了,这葡萄放了许久,难吃极了。”
卢昱一听这话,放下盘子,把满嘴的葡萄渣子吐在了桌子上。
看到萧则玉皱了皱眉,卢昱心里爽快不少,“你招惹了龙翼卫,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