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客人虽多,但是却泾渭分明。
西南角五张桌子坐着那个舞乐班,大概二十多个人,衣着统一,有老有少,其中还夹杂着几张异族面孔。
他们脚下堆着杂七杂八的行李,露出乐器长幡,十二个着烟纱彩裙的小娘子,环肥燕瘦各不同,很是惹人注目。
曲文超眼神从东北角扫过,落回桌上,似是刚反应过来,问道:“楼上客房被包了,那这么一群人今晚住哪儿?”
“厅堂、马厩、柴房亦或是屋外广袤山谷,任君挑选!”
只听一道妩媚声音传来,随后一阵香风紧跟其后,来人身穿一件玫红色外衫,身形窈窕,眉眼带着风情。
女子将手中托盘放到曲文超面前,倚着桌子调笑:“亦或是,客官来为奴家暖一暖枕席。”
曲文超何曾见过这样的女子,整张脸爆红,倏尔脑中一闪,磕绊道:“老板娘若真是良宵难寐,小可,小可自是愿意伺候。”
老板娘敢把店开在这荒野之地,且近边境,手腕自是不俗。
若是生变故,或许能从这女子身上寻到一条生路。
朝云儿瞧着他,掐着腰似笑非笑道:“瞧你这身板,若是上了我的床,榨干了精气,可怪不了旁人。”
几口馍就着肉下肚,曲文超五脏六腑总算是不再绞痛,嘟囔道:“你情我愿,若生意外,自负后果罢了。”
轰隆隆一阵雷声自天边呼啸着降下来,黑云压下,天色一下子变得暗沉沉,这场磅礴大雨不消片刻便落了下来。
朝云儿吩咐店里伙计们点上灯,她施施然回到柜台,像模像样的打起了算盘。
另一个着棕衣的散商问曲文超:“这位兄台欲去往何处?”
曲文超低沉道:“代郡。”
棕衣散商道:“这些年边关平静,行商便利,多亏了韩大都督。”
曲文超心中一动,开口说:“两位可知晓五年前的幽云河之战?”
“自然知道!”黑衣散商霍地站起身,“谁人不知当年幽云河之战!那威武侯赵卓用兵如神,赵家军气势如虹,杀得燕人落花流水,一口气打到了大同府城外,眼看就能收回幽云十六州!可惜,在紧要关头,赵将军战死沙场,没能收复失地。”
棕衣散商嘟囔道:“还不是那赵将军的大儿子不听调令,延误战机,被燕军围困白沙口,引得赵家军精锐全军覆没。赵将军为救儿子,与燕人做了交易,通敌叛国,这才功败垂成。”
曲文超闻言低头默不作声,只握紧了双拳。
“简直是胡说八道!”黑衣散商愤愤怒道:“赵将军夫妇和长子结战死于幽云河,赵家军伤亡惨重,赵家满门忠烈,如何通敌?如何叛国?”
棕衣散商唯唯诺诺道:“这这……这是朝廷下旨将威武侯府抄家的,通敌叛国亦是朝廷查明结案的,又不是我胡说。”
两人争辩声渐大,引了舞乐班小娘子们围过来问东问西。
一时问那幽云河一战的情形,一问那赵将军是否英俊威武,小小客店俨然成了养着说书人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