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过来,皇帝命伍乘运及其身后的阴佐门接连抓捕朝中数十名大臣,完全一副要清理司马南州一党的姿态。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要对司马南州下手了。
可在司马南州眼里,小皇帝虽已即位多年,可一直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他那个皇位,自己可以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夺下。
可这些日子,皇帝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强势,动手抓人不说,整个王朝的政事甚至直接交给了新设立疏密处,绕过了他这个右相。
这让他不禁心生疑虑,甚至有些不安起来。
延黎王朝虽有兵马百万,可真正能为皇帝所用的,明面上不过一两万。但这些时日,皇帝多次调换外属将领,以疏密处掌天下军政要务为由,直接干预兵部诸事,让他深感和皇帝的角逐,就要到最后了。
加之长生宗内,张七十将衣怀嵩禁足,又抓捕多名坐禅司骨干,几番商议之下,如今他们所能做的,只能是铤而走险了。
而在张七十的谋划之中,他和皇帝要的,就是这种铤而走险。
司马大军压向都城,虽有兵部的明文换防书信,一切也似乎符合常理,可司马昭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在衣怀嵩心里,他很是清楚,凭他所培植的势力,根本不够攻上神山。
但他还是答应了司马南州的一切请求,所以,汤悬河下山去了。
趁着朝廷扩大集市这个机会,司马南州一党纠集多年暗中培养的死士,意图攻取皇城,只要能挟持住皇帝,再等衣怀嵩那边控制住长生宗,如此一来,大事可定。
所以,在司马南州这里,一切的变数,都只在郑明钊这里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衣怀嵩到底能不能掌控长生宗,但凭着衣怀嵩多年暗中操作,哪怕张七十修为再高,只要神山被衣怀嵩控制,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而在皇帝陛下心里,他的皇叔郑明钊是否会出手帮助自己,并没有把握,可张七十一再肯定,说他一定会来。
郑明钊这个皇叔心里,自然也清楚这一切本就是局中局,而自己作为破局之人,是一定要起到破局的作用的。
所以他来了,哪怕他自己不想来。
此刻,他就站在这北门之外,似乎这一刻,真的将整个延黎王朝的命运背负在了自己的肩上,哪怕他并不想背负,哪怕这本不应由他背负。
郑明钊看着一众死士,看着地上一层一层的尸体,看着被雨水冲刷过后满街的血水,摇了摇头。
陈海已经不知何时战死,胸口被豁开了大口子,五脏肠肚流了一地,正被雨水浇淋着。
郑明钊走到近前,在雨水之中,将陈海圆睁的双眼闭合,并拿起了他手中的剑。
他已有二三十年没有握剑,可能是有些生分,他拿在手里挥了挥,雨水和血水被甩出去,划出弧线。
天还黑着,北门之外,一道巨大剑影显现。
郑明钊抬眼看向那些人,那些被雨水浇透了正如狼似虎看向他的人。
下一刻,郑明钊走了过去。
那剑影跟随他而来,越来越大。
“冲过去!”人群之中有人大喊起来。
那些人迫不及待一般,冲向郑明钊。
剑影从郑明钊身前穿出,带着无尽元气,同样冲向那些人。
那些刀客即便气势很足,做出冲阵姿态,可面对这道剑影,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余地。
剑影一滴一滴切开雨幕,又一颗一颗切下那些刀客们的头颅,尽管这些人前赴后继,可没用去多久,整整齐齐躺满了北门大街。
雨终于要停了。
一众太监模样的人从北门冲出,拿着扫把铁锹,几番清扫打理,没用多少时间,北门之外一如往常。郑明钊回头看看高深坚壁的皇城,将那把剑递到一个太监手中,向着岱山方向,回去了。
又到云溪酒家,他再次走了进去,抬起一坛,一饮而尽。随即,他将那枚象征皇家的玉佩留在了酒窖台子上,便是为酒钱了。
太阳初生,都城的百姓们已经开始了一日的生计,上万人的血使得整个北门街道血腥味十足,但好在一场雨后的清晨,太阳直直照射之下,这样的气味很快就淡去了。
一切还是和昨夜之前一样,叫卖声代替了喊杀声,这座古老的都城又变得生机勃勃。
长安之外的数万大军,在天亮前一刻,回师北去,只是才要班师,那杆大纛之上的司马便变成了“郭”字。主将郭见滔手握圣旨,在班师之前,处决了多名副将和都统。
这一场戏,他已演完,皇帝在密信中交代他的事情,他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实施了。
天才大亮,岱山尉迟营终于赶到,他们虽然来得晚,可也来得刚刚好。
好像是早就安排好一样,尉迟营才至,便将整个长安合围,不允许任何人任意出入。
长安城的百姓们,依旧自己的每日生计,熙熙攘攘,人间安然。
可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数千名太监,手握皇帝圣旨,四处拿人。
虽然在司马南州丞相府受了些阻碍,可这些太监个个身手了得,没多会,便杀进丞相府,将一身戎装躲在暗阁的司马南州锁拿。
甚至,他们都没有过多搜寻,直直去了暗阁。
不但半日,所有参与此事之人,悉数被收监待审,无一逃脱。
一切完毕,皇帝收到密折,看后大喜过望,躺在龙椅之上,香甜睡去。
长生宗内,张七十罕见地来到衣怀嵩的寝殿。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但他并不是来算账的。
此刻,二人正促膝对坐,案上摆着一盘棋和两碗茶。
这盘棋当然是张七十赢了,所以出门之时,他笑得很开心。
就在张七十离开坐禅司不久,有明旨发往各司,解除衣怀嵩封禁,并恢复其坐禅司主事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