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堆了三只一字排开的大箱子,上面都绑了大红的绸布,大堂两侧也同样一字排开了好几个汉子,正静静地候在一旁。
中年男人坐在一侧的副座处,摆出一副家里死人了的黑脸,端着一杯茶不喝,却可劲儿地拨弄茶盖。
旁边还有个穿着极为艳俗的中年女人,她这会儿正笑得花枝乱颤,乐呵呵地跟他说着什么。
林柚面容也有些憔悴,正埋着头,畏畏缩缩地站在林世材身后,谢子婴一眼就看见了她红透的眼睛,像是刚哭过。
林柚忽然抬起了头,两人视线一撞,她愣了愣,随后冲他用力摇头。
单看那林世材的神情,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意,但凭着三只红箱子和那女人的妆容,也不难猜出对方什么意思。
谢子婴面色平淡地走上前,冲林世材行了个晚辈礼,“敢问林伯来此,所谓何意?”心里则在骂谢流玉那不要脸的,他躲清闲,倒让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林世材还没开口,那女人就咯咯地笑了几声,起身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要抓他的手,他感到浑身很不自在,便不管礼貌与否,慌忙躲开了她。
对此举动,那女人并没有介怀,只是笑呵呵道:“谢大人如此内敛,难怪要女方亲自上门求亲。”
虽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他还是有些始料未及,“什么?”
那女人笑道:“听闻这些年向谢大人求亲的人都快将大人家门槛踏破了,可想谢大人何等风华,民女见谢大人年纪不小,也该到了婚配的年纪,今日登门,自是为谢大人说一门亲事的。”
谢子婴觉得他们弄错了,他们要找的人应该是谢流玉才对,便摇头道:“所言甚是,家兄早已及冠,也确实到了适婚年纪,但他昨晚一夜未寝,今早先回房歇息了,若实在要他露面,晚辈可以让徐伯叫他过来。”
谢子婴正欲转身去叫徐伯,那女人却摆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道:“恐怕谢大人有所误会吧,林老爷今日来,指名道姓找的就是谢大人啊。”
谢子婴依旧面色不改,沉吟道:“恕晚辈无礼,如今晚辈国未得守,暂时也无能侍奉爹娘,实在无心成家,注定是与林姑娘无缘了。但家兄和林姑娘倒是有缘,不妨晚辈开一开口,替家兄向林姑娘提亲如何?”
“这……”那女人顿时没话说了,倒是林世材眉头一横,掩不住的怒气一点就着,他忽地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
谢子婴倒不是吓大的,反而最讨厌别人冲他吼,便看向林世材,似笑非笑道:“林伯这是何意?”
那林世材虽是商贾,看着却更像个粗人,说话也不懂得含蓄,他鼻孔长气一出,哼道:“别给我整那些条条框框,你愿意娶就娶,不愿意何必推给别人?丫头这些年来与你二人来往频繁,外面不知说了多少闲话,我女儿的名声算是败在你们手里了。而今你不愿意娶,还将她推给别人,这今后,还有哪个男子愿意娶她?你是成心让丫头名声不堪,平白受人唾骂是吗!?”
谢子婴也收起了他文人那一套,轻笑道:“正所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就算晚辈要成亲,那也得是父母之命。晚辈怎敢不告爹娘就自作主张,这不是要落个不孝的名声?何况,家兄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世间更没有兄长未婚而胞弟先成家之理。”
林世材却是道:“够了!说了这么多,你谢大人明镜高悬,那我便问一问你,如今你负心薄幸是否也该与庶民同罪?”
林世材的话明显有些重了,林柚内心很怕他这个爹,更怕谢子婴会生气,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小声恳求道:“爹,我们回家好不好?”
林世材却甩开她的手,哼道:“闭嘴!老子这是为了谁,你不知廉耻主动上去缠着人家,如今他不要你,我看你要如何自处,你可算把你老子这张老脸丢光了!”
谢子婴冷淡道:“晚辈无话可说。只是为何林伯宁可在这里周旋,也不愿为家兄说媒?”
谁知林世材却哼道:“你他娘少糊弄人!若不能谋个一官半职,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在别人手底下做事,能有什么出息……”
谢子婴一皱眉,脸色愈发难看,好脾气也跟着没了,他直接打断道:“林伯,我敬您是长辈才称您一声林伯,而今您反过来侮辱家兄,又是什么意思?我谢家人岂会人人可欺!若您向家兄道歉,此事尚有余地,如若不能,恕晚辈无礼在后!”
林世材却毫不在意,“道歉?老子哪句话说错了,你谢子婴未及弱冠都能在郡守大人那儿谋个职位,他年长你那么多,若非人有问题,为何不能?”
谢子婴有点火大,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掷地有声地道:“徐伯,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