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酒肆前聚集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包饺子似的将,酒肆团团围在其中,人们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什么。
有个骂骂咧咧的公鸭嗓很快传到了谢流玉耳朵里,“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他娘的碰一下都不让。”
有个恶老太婆也“呸”了一口,骂道:“就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早晚千人睡万人枕!贱人!”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骂词,其难听程度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孙儿都被他俩骂了个遍,多是谢流玉没听过的浑话。
他俩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始终没人回应,倒是围着凑热闹的众人议论得愈发起劲。
谢流玉担心林柚,没空关心闲杂人等,本想抬脚走人,可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句令人误解的话,“这不是林家姑娘吗,怎么招惹这畜牲了?”
身边人叹口气,道:“嗨,人林姑娘就是路过这里,运气太背撞上了这王八蛋,谁知被调戏了一遭。林姑娘自然不乐意,就理论了几句,谁知却被这俩人推到了地上。这林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跌到地上就没起来过,听他们骂那么难听也不搭理,跟失了魂似的。”
“这死老太婆也真是,生个儿子不教好,任他作贱别人别人就算,自己是个老女人,就百般骂人小姑娘,真不怕遭报应!这些话多难听啊,要是我闺女被人这样骂了,老子一定……一定他娘的……”
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一定怎样?”
那人得意地笑道:“敢骂老子闺女,老子把她扒光了扔大街上,操她娘的千人枕万人睡!”
一时间,人群里哄笑声四起,那对母子丝毫没意识到众人在嘲讽他们,骂得还愈发起劲。
方才日娘捣老子的男人听不下去了,干脆拨开人潮,提高了声量嚷嚷道:“哎我说,你们这么欺负一小姑娘,还真是不怕遭报应啊?还有你,你个死老太婆!你娼馆出身的吧,嘴怎么这么贱呢!?”
谢流玉脾气也上来了,随手抄起路边的一根棍子,看也没看里面什么境况,便掀开人潮精准地摔到了那对母子身上。
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长空里,人群里却是一阵接一阵的连声叫好,而谢子婴和温昱跟在后面挤不进去,就默默退出来了。
温昱瞄他一眼。
“怎么了啊?”
温昱问道:“你不凑热闹了?”
谢子婴无奈道:“事关流玉,不得不来看看。”
温昱顿了好一会,忽然诚诚恳恳地对他道:“我昨晚没来是有原因的,对不起。”
谢子婴眼睫颤动了一下,轻笑道:“我也没有等下去。”
谢子婴以为温昱会向自己解释具体缘由,却不想他沉默了好一阵,只说道:“你同我去青云山吧,我带你看十九年前青云山上的真相。”
谢子婴误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便点头道:“好啊,你想什么时候去?”
温昱道:“明日。”
谢子婴道:“这么急?”
温昱眉眼一弯,道:“两天后是青云山的灵祭日,错过又得再等一年。”
谢子婴睁大了眼睛,“灵祭?”
谢子婴曾在杂史上看过有关“灵祭”的记载。
传说近百年前,有个小国在群雄逐鹿中被附近的大国吞并了。起初大国的君主答应小国君主,若他们肯投降,他们的国家便只作为附属国,他们仍旧能正常生活。
谁知,暴戾无道的大国君主却在小国开城后,出尔反尔血洗了小国上下,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而到了一年后的屠国之日,多数百姓半夜里竟在城中看到,许多血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荡。
他们最初以为是眼花了,还想追出去看一看,却都被吓了个半死。
最奇怪的是,那些“人”并没有伤害他们,似乎看不见他们、还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接下来每年的屠国日都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境况,直到第二天才会恢复如常。
这种现象虽没有对百姓造成实质伤害,但多少也有了阴影,百姓们打心底觉得不祥,便纷纷搬了出去。
再后来,又有百姓发现里面的“人”开始往来了,最初是做着生硬的动作,逐渐却变得跟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例如买卖东西,耍杂耍,孩子嬉闹等,一系列正常人会做的事,他们都能做。
于是那一天就被人们称为小国的“灵祭”,而里面重现着的过往,则被称之为“灵祭幻境”。
哪怕齐方传承了好几百年,现如今仍旧信奉神明,他也不会轻信所谓的“灵祭”。
谢子婴当他在玩笑,“那不是传说么?”
温昱却道:“每年的这一天,生人可以跨越时间、在错杂的虚空里亲眼目睹一回陈年往昔,你看我像是在玩笑?”
谢子婴不置可否,下意识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却发现他的眼瞳突然变得异常漆黑而深邃。
温昱的眼眸深处似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令他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周围的人声喧嚣陡然间静默了,所有的人事物悄无声息地静止于那一霎那,化作了千姿百态的雕像。
随着温昱唇畔的笑意加深,谢子婴竟发现他身后的地面瞬间生长出了一片新绿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