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活得很好啊，是不是让你特失望。”

“澜澜，奶奶知道当年是奶奶的错，奶奶也想弥补一下，给奶奶一个机会可以吗？”

“奶奶想过来照顾一下你的起居，给你烧烧饭做做家务什么的。”

太澜冷哼一声，“现在大伯一家移民了，你就把算盘打到我头上了，让我当冤大头给你养老吗？”

被揭穿真实用意后的老人脸色涨得通红，嘴上忙不迭地说着“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但也想不出另外一个理由来。

“你可以走了，多余的话我懒得说，多余的事情我也坚决不会做的。”

老人恼羞成怒，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别忘了，你现在的生活，也是我儿子用命换回来的。”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果然太澜的脸色一片死寂，看着她的眼神是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割下来。

“谢谢提醒。”太澜把装着鸡蛋和瓜果的篮子塞回老人手里，连推带搡地把她推出门外。

一旁的三小只见此情形也知道她此刻正处于怒气值爆满阶段，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躺在窝里都像被定住了般不做任何动作。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米妮轻轻地给旁边两个说道。

“我也是，而且我比你早来了三个月。”老夫子也参与进来。

“那我比毛毛早来了一年零六个月。”

“切。”

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听着一旁努力压低八卦的三小只，太澜还是忍不住想笑，她想起小时候也有这样类似的一回，自己和另外几个堂妹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全是因为突然发不明火的奶奶。

爷爷奶奶这一辈子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最小的是她爸爸，所以也是最得宠的那个儿子。但即使父亲是奶奶最宠的小儿子，她也没能因此沾上父亲的光得到奶奶的关注。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两个女儿外嫁后，很少正眼看待自己女儿的奶奶就再也没提起过她们了，仿佛她们从来就不曾在这个家里面出现过。

大伯家有两个小孩，一个是年长她6岁的堂哥，和年长她4岁的堂姐。二伯家有两个女儿，都是和她差不多岁数。所以奶奶使了劲地宠着堂哥，哪怕是十几岁的大男孩了，她还是会当做小宝贝一般偷偷地塞给他零花钱，这也直接导致了堂哥沉迷电子游戏并经常翘课去网吧。

太澜记得那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几家人聚集在老家准备年夜饭，爷爷突然说给晚辈准备的红包少了一个。很显然，是被谁偷了。几个小孩子被叫到一起问话，而堂哥语无伦次的辩解和微微发抖的身体早已出卖了他。

“都是你把他宠坏了！”爷爷把怒气撒到了奶奶身上。

老人顿时委屈地红了眼眶，“他还是个孩子，你对着孩子这么大声做什么！”她把堂哥搂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大人们赶忙安慰着，拿毛巾的拿毛巾，自责的自责，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奶奶。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一旁的堂妹偷偷地碰了碰太澜的手背，两人会心的勾起了小拇指。

“我也是。”太澜在她耳边笑嘻嘻地回道。

“真有趣。”另一旁的堂姐也加入进来。虽然因为堂哥的关系，作为女儿身的堂姐还是被奶奶破例关照着，但堂姐的心还是属于太澜他们这一派的。

回忆像泄了闸的洪水汹涌翻滚，太澜又想起来自己9岁生日，爷爷突然脑溢血去世。迷信的她去做了招灵，听说是一种可以把死去的人灵魂附在活人身上对话的行为，不知道“爷爷”究竟说了些什么，奶奶从此便像是着了魔怔一般将这个噩耗归罪于她，总是念叨着她是个不详之物，迟早会克尽所有亲人。

生活不断地改善，一家子也渐渐地分开从山上的老房子搬到了城里的大房子。但奶奶依旧坚持要守着老房子过一辈子。太澜记得12岁生日，担心奶奶一个人会太孤单的爸爸带上一家人回老家过生。那时刚碰上奶奶给爷爷上香，她清晰地听见那个年迈的，粗糙的，带着刻骨厌恶与恨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都是那个孩子造的孽，那个不详的孩子啊，为什么你没有带走她？”

太澜还未仔细听进去，一旁的妈妈马上捂住了她的耳朵抱着她出了外门。爸爸走进里屋和奶奶在争论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气冲冲地出来抱过她就走。背对着父亲的是，站在门槛里红着眼睛的奶奶。但一触及到太澜的目光，她脸上的神色变成了可怖的咬牙切齿，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太澜把脸埋在爸爸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却还是那副妖魔鬼怪相，从此对奶奶的害怕与讨厌越加强烈。

“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她才那么讨厌我的吗？奶奶自己不也是女的吗？”年幼的太澜不解地问着妈妈。

“奶奶受到了很深的封建教育，所以没有办法从那种思想中脱离出来。爷爷去世了，奶奶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太孤单了，所以才会这样子的。”

“那她可以搬下山和我们一起住啊。”

“她的思想永远不会教她这么做的，奶奶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太澜一直坚信着这个说法，她们的关系从未再有任何改善，哪怕她们身边的有共同关系的人物都发生了大变化，哪怕彼此的心境也因此大不同了，但太澜从未减少过对奶奶的怨恨。因为正是她的一举一动，让这个濒临幸福边缘的家彻底崩塌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