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还有另一种法子,那便是镇子所有的村民都前来焚香供养,以粗糙的香火当做猛药强行续命,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金身该碎还是得碎,只不过能多维持一些年月,十年百年都有可能,可对于神只来说,这点儿岁月,真算不得什么,前些年倒是还行,只可惜一个莫名其妙的柳仙庙,夺了土地庙所有香火,两名土地爷便彻底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原本已经绝望,等待金身破碎的两名土地爷,此时却有了希望,笼罩在庙内的银白色香火精华,莫名转化为淡金色,如无数金丝,飘向两尊土地金身,而后便如天人持针穿线,缝缝补补,将那金身上的裂缝逐一修缮完整,刹那间金光如昼,直冲九天,甚至盖过了那高悬大日,两尊金身立于天地之间,何止千丈,顶天立地,神威浩荡,睥睨众生,那颗柳树枝叶剧烈摆动,簌簌颤抖不已,刚刚诞生了一丝粗浅灵智的柳树精怪只觉得身若火焚,痛不欲生,恨不得拔根而起,磕头求饶,而后远遁千里!
好在两名土地爷很快收敛神威,金辉燃烧的神眸瞥了它一眼,声如洪钟滚雷:“留你一命,善待百姓,若四季风调雨顺,百姓安乐,日后可送你一场造化,脱离妖身,神籍有名。”
树精尚不能言,更不能拜,只得拼命将枝条压低,倒向两尊金身,以此代替跪拜之礼。
两道金身转瞬缩小,依然有丈许高,迈入神像之中,旋即地面震颤,久经风霜的土地庙以及两尊泥胚神像轰然倒塌,变作一堆废墟。
两尊土地,金身撑死三丈,千丈金身,便是大荒王朝镇守国运的文武正神,镇压山水气运的山水正神,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能有百丈,便已是极限,可为何会出现眼前这一幕?金身已经修缮,为何他们却要自毁土地庙与神像,是在躲避什么还是另有原因?
惠风和畅,天洁云高,无人知晓,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入云高山之上,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与两尊接近百丈金身的文武神只同时出现在云霄之上,目光洞穿空间,扫略而至。
半响后老人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叹息:“曾经赫赫有名,威震三界的...金身到底是彻底崩碎了啊...”
老人艰难起身,朝着前方微微屈身,算是送这天地间仅存的两尊古神最后一程。
两尊文武正神自然知道老人没说出口的那两尊古老神只是谁,只是依旧冷漠,收回神念,化作点点金光消失。
种种异象,凡人无法察觉丝毫,那些前来上香的民众却一脸狂热的对着无风自动的柳树跪下,五体投地,大呼柳仙显灵了!
正在不远处大口大口啃着木薯的陈零与陈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差点儿被木薯噎死,陈零瞠目结舌道:“这是啥情况?我上了三株香,拜了一下,就给您两位拜的连土地庙跟神像都塌了?!不至于吧...”
陈一听不懂陈零在说什么,努力将卡在喉咙的木薯吞了下去,憋的小脸通红,赶紧将没吃完的木薯藏进怀里,以免粘上灰尘。
陈零愣了一会儿便恢复正常,自己在想啥呢,肯定不可能啊,缓缓嚼着木薯,有些硌牙,扫了眼土地庙废墟,暗自叹息一声,心道:“也算是吃了点儿东西上路了,不至于那么凄凉...”
两尊神影此时便站在少年少女身旁,虽近在咫尺,中间却仿佛有一道天堑相隔,神影目光柔和,听到少年心声。
“善!”
“大善!”
“希望这方天地,也能善待这个小家伙...”
“难,很难,或者说不可能!”
“无妨,只要不死,就算死了一缕魂魄残留天地即可,不是还有我们吗?”
两道神影相视一笑,彻底消失不见。
陈零仿佛心有感应,莫名地回头瞧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挠着头喃喃道:“特么白天不会有鬼吧?!”
视线下移,一坨不知道是哪个没素质的家伙排泄出的一坨玩意儿,苍蝇嗡嗡叫的欢快,骂了句脏话,也没心情吃东西了。
镇子里所有居民都看到了“柳仙”异象,连滚带爬的赶来,大呼小叫拜了足足一炷香,等到柳仙恢复如初,这才起身,一个身穿华服的老头热泪盈眶,这柳仙庙建造的时候,他可是出了一半儿的钱啊!家仆蛮狠地将挤满了庙堂的民众赶走,抱着刚刚满月的孙子,虔诚跪拜,而后吩咐家仆,将所有的香都买下,统统烧给柳仙,嘴里念叨着柳仙保佑我孙儿日后功成名就,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之类的话。
至于那塌成废墟的土地庙,谁特么有心情管你啊,等拜完柳仙,想尽法子表达自己的敬畏之后,再看看土地庙上塌下来的砖瓦有没有可以用的,拉回去补补猪圈或者厕所的缺。
很快到了深夜,整个镇子都陷入沉睡,夜风穿街过巷,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街口,少女明显有些畏惧,身体不停微微发抖,紧紧抓住少年的袖子,紧张地四处张望。
“哥,我们...还是回去吧,要不去柳仙庙旁边等天亮再走,我怕...”陈一毕竟是个小女孩儿,又听多了村里孩子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吓的快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