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里的肥土,无一株苗长出。
农舍边,干枯的大手捧起一把泥土,悲叹着,泪眼朦胧。
“第四次了。”
数十年如一日的耕耘,可依然颗粒无收。
只要是人类播种下的种子,无论有多么合适的水和肥料,也不会发芽。
这是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灭却灾厄】,降临至今已有十五年了。
老农仰望无边无际的肥土,野生的藤蔓延行万里,但粮食寸地未出。
歌者也不禁高唱:“亲爱的耕者啊,莫要再垂泪了,痛苦只是欲望与现实的背离。”
“践行命途吧,回到神明的怀抱。践行是神明的路途,是改变现实的归宿。
践行吧。
践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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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地牢中,锁链的撞击声让人心神紧绷,空气中的霉味混合着水汽,让人总感觉咽喉中有霉菌蔓延。
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被关押在隔间里,他身穿着自己的粗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稚嫩的脸也显得惨白。
就在十五天前,他还是七万勇者中的一员,虽然不大富大贵,但生活也很自在,可是居然落得个这种下场。
地面的碎稻草潮湿的有些腐烂,草下是带着莫名油脂的石砖地。
刻着纹路的墙的另一边,是一个打着瞌睡的瘦小老者。
老者开口:“小朋友,你运气可太好了,能待这里啊,少走一辈子弯路。”
没人理他。
“你知不知道,外头种不出粮食了,吃饭都成问题啊?在这里只是还有馊饭能吃,有时候还有死老鼠……你知道吗,小娃娃,人总是被这些世俗东西裹着走的,有时候是种粮食,有时候是盐,有时候是打猎,衣食住行,钱权脸命,总之啊,人的欲望就会被利用。”
真理的风飘扬……
但羽诺还是没理他。
老者再次问:“我看你心有郁结,有什么信息要传出去的,我可以给你带个信。”
羽诺终于双眼放光,可是眼光仅仅一瞬又暗淡下去。
只有羽诺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可是,很多事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所有人都识相的不再出声。
狱卒敲了敲羽诺身旁阻隔的屏障,道:“这个房的,就是你,起来。”
羽诺点了点头,脖子上的锁链声声作响。
“你啊,只要花点‘人事费’,我就打点打点让你好受点,反正,这里也不缺怨骨,【真相根本就不重要】。”
听到这话羽诺忽然双手捂着左耳,满地打着滚,痛苦万分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要从脑中破壳而出。
“你怎么样了?”狱卒冷眼旁观着,为了防止犯人借犯病打伤狱卒,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开门的权限,当然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里不缺怨骨’。
嘈杂中另一个狱卒传话道:“这个人,今天得拉走,王上要亲自审判。”
片刻的沉默,狱卒愣了片刻:“就是他?杀了人类唯一希望的勇者?”
得到点头的回应后,那狱卒的脸上充满了怨恨,但并未多说,只是加快了手脚。
羽诺在被拉走前请求狱卒说:“先生,我耳朵有一颗种子发芽了,能帮我找找医生吗?”
狱卒探着头看了一眼,这勇者的耳朵里并没有什么古怪,感觉被戏耍了的狱卒便愤愤的捏着他的耳朵,反手将其哐的一声砸在地上:“别给我耍花招,老实点,你应该没有在牢里通风报信吧?你这种【杀死圣女】的罪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如果不是职责所在,今天你就会身首异处。”
狱卒冷哼一声,脸扭曲的像一颗核桃。
原因无他,眼前这头发乱糟糟的名为羽诺的少年,是个杀了圣女的疯子,他杀了唯一能医治‘灾厄’的救命稻草。
羽诺淡淡的望着前路,他当然没有传信,因为圣女已经死了,在能看到的结果面前,死去的圣女是无法复生的,他最好的朋友就这么死了。
做什么也不能救回她。所以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因为这里不缺怨骨。
勇者任由自己被押送出去,谁也没有发现,一点绿叶自耳朵中探出,犹如向深渊外窥探的虫兽。
……
沃尔森国,主城索尔思。这里是繁华中的繁华,宫廷构建的大殿更是气派无比,殿堂的每一砖每一瓦,都耗费无数人力,这一奇迹的建筑,任谁头一次来,都会迷路至少一整天。
勇者被押上台,借此也能一睹整个殿堂。
如往常一样,各个身居要职的高官端坐,神采奕奕者、逗猫喂鸟之流数不胜数,若不是他知道,怎么可能相信,在其他地域,还有那么多忍饥挨饿的人。
勇者越看,越觉得这些人,如同分食腐肉的鬣犬,唯一的不同也只是这些鬣犬身着华服。
最高的尊座上,沃尔森的帝王注意到勇者的入场,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些。
副官送上近年来的卷宗,帝王连看都不看便全部推开。
大萧条、叛乱、朱门事件、过桥、操盘……
不必想,这十五年来,因为灾厄的缘故,各地都是粮食紧缺。但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人类已经种不出粮食了】,这些卷宗又能写什么好话?
尊座下,两排各种官员对坐,美食一个个的从桌案上铺满。
“外面的平民,能吃到这些吗?”帝王询问。
众官员们打个哆嗦,停止交谈不敢对视,无一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