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浇不灭忆君心中的怒火,反倒是把忆君的仇恨从心头点燃。他仇恨这个吃人的世界,仇恨那个见死不救的赵家老爷,更仇恨那个色胆包天的赵顺。就在愤怒之火的煎熬里,忆君在山神庙把那把铁钎在石头上反复磨着,磨了半个白天。他在等待,等待夜幕的降临。
斜月如钩。
趁着夜色,忆君悄悄摸到赵家大院的附近,在墙角躲藏起来,就像一只饥饿的豹子隐蔽好了身躯,等待猎物出现时给它致命的一击。
远处飞快的跑来一辆马车,马车顶前头挂的风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很快就来到大院门前停住,马车上先下来一个人,边往门前走,边大声吆喝着,“开门!快点开门!”
这个声音是如此刺耳,忆君不用看相貌就知道是那个最最该死的赵顺。此时的赵顺看到大门打开,便转回身点头哈腰地撩起马车的车帘,伸着胳膊,邀请车上的人下车。
“乔治医生,您快请!”
少年此时血灌瞳仁,已经不顾得考虑后果。他突然从墙角冲出来,在赵顺惊讶的叫喊声中,铁钎在空中划着弧线落下,砸向赵顺的脑袋。赵顺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铁钎受到阻力后,斜着从赵顺的右脸颊划过,伴随着一声惨叫,血顺着赵顺的额角流向半个右脸。来的突然,车边以及门里出来的人一下子愣住了。时间仿佛停动了几秒钟,当看见少年又举起铁钎时,众人这才如梦方醒,一拥而上,把忆君按倒在地,对着少年拳打脚踢。忆君本来这时就饿困交加,靠着怒火支撑着精神,现在又被雨点般的拳脚打在身上,没多一会,就昏死过去。
日头升了又落,落了又升。忆君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清醒,只知道自己被绑在一个柴房的柱子上,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只有微微的光从门缝里照了进来,身上的阵阵疼痛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外面又传来那个该死的声音。
“这个小兔崽子,毁了老子的脸,娘的,让老子以后在百花楼相好的那里还怎么混?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外边一个仆人的声音响起:“是该好好收拾那个混账小子。哎,对了,管家,恕小的多嘴,您说那个洋大夫管用么?”
“当然管用,要不老爷能心情大好,这才把这小兔崽子交给我自己处理。那洋郎中,哦,人家不叫郎中,人家叫叫乔治医生,那家伙不号脉,只用个什么管子听听心窝子,还拿个什么东西说量什么冷热。最后拿个尖尖的针还有管子的家伙也不知吸了点什么水,给两个少爷扎完。你说邪门不邪门,两个少爷没那么烧了。这给扎了两天,说是今天还扎,要连着扎几天就不烧了,也不咳了。谁知道呢?洋人的玩意可神奇着了。”
“那您说,少爷们到底得的什么病?周边那几个郎中都看不清?”
“他们那土郎中比得了么人家那是洋大夫!好像听洋大夫说是什么肺炎,咱也不懂?你懂吗?啰哩啰嗦问这么多?对了,小兔崽子醒来没?”
“一个时辰前醒了一下,后来好像又昏了,我浇了瓢凉水也没醒,现在不知道醒了没?这小子怕是活不了了!”
“放屁,把老子打成这样,想痛痛快快地死,门都没有,老子要慢慢熬熬他。快,开门!”
一道强光随着门的打开射了进来,忆君不自觉地眯上了眼睛。
“哎呀呵,小兔崽子,又要装死!啊!装死也一样收拾你!”进门的赵顺看到了少年眼睛的闪动。“他娘的,你个杂种崽子,敢打你赵爷,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赵家集,谁敢动爷一根汗毛?”
忆君尽力地睁开被强光刺的发疼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家伙。只见这家伙整个右边脸绕过前额都用白布紧紧缠了一圈。再看看现在这个家伙声色俱厉,两眼瞪圆,嘴里不时喷出唾沫星子,嗓音因为气愤而变得尖利起来。少年脑中忽然闪过流浪时经常见到的看门恶狗的形象,对呀,我以前经常拿棍子打的看门恶狗就是这样叫。
“呵呵呵呵!”想到这些,少年不禁笑出了声。
“小杂种,还他娘的敢乐,你是笑话赵爷不是?来,拿马鞭子来,让小崽子再硬气!看我打不死这小兔崽子?”
“好!”仆人拿着马鞭递到赵顺手里。
“赵管家,我爹找你!”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
赵顺听到声音急忙丢下马鞭,赶紧打开了门。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站在门外。梳两条黑油油的辫子,清秀的面庞,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灵气。赵顺赶忙走出屋子,顺手从外头带上了柴房的门,神情一下就变得恭谦起来。
“小姐,你怎么来这了?这是下人来的地方。”
“是吗?我爹让我找你说有急事,我问了说你在这儿,就过来了。”
“哦,我那会儿刚从老爷那儿出来,老爷现在又找我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我爹不就知道了?他会和我说么?啰嗦!”
“是,是,是,小姐教训的是。我自己去问老爷。”
他回头瞟了那两个仆人一眼,“看好小兔崽子,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进了通往跨院的门。
看赵顺一出去,这个小姑娘就推开柴房的门要进去,那两个仆人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不敢阻拦。只见小姑娘回头压低声音对两个仆人说:“乖乖在外边站着,谁也不许去前院给我多嘴,不然看我不叫爹撕烂你们的嘴!”
两个仆人忙退在门后,低声应着,“小姐放心,我们一切听您的!”
“听话就对了,嘿嘿,站好了岗,一会儿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