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就不信邪了,我今天就揭不到好牌了,全跟风跑,李子北,你情场得意,牌场该失意才对呀?”那人抽着烟,手乱抖,“不论你考上考不上,说个城里媳妇,就不算,你这歪好将来也是城里人,千万别把老家人忘了,别跟李子丹似的,在城里看见我们,跟不认识似的!”
“他不接班,他还不如你来,没有红小豆,你能引来白布鸽子?”
“打牌就打牌,你们胡咧咧什么?”
“李子北,读书我们是不如你,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再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吧?”
“到哪一步了?”
“胡德禄食堂吃过饭,这叫什么?知道不?下一步就该订婚了,眼下虽说没考上,不还有明年吗?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是?你当初和李瑞芹、李红霞闹乌龙,我还背地里骂过你:你不识时务!你家多穷!李子北,我不孬你,要你拿一百块钱,你拿不出,你家有谁在挣钱?借这股东风,你就扶摇直上吧,不要再在乡下,祸害那些痴情女娃子!原来你城里备下了,我还说你是不吃腥的猫!”
“哈哈哈……”
屋子里完全黑了,风雨声我们都听不见了。
“死老六,你谁都拾掇,他是你哥,你要不结婚早,你跟他一样!”李子珍拍打一下他。
“挺好!李子北,念书我不行,对付小女娃子,你不行!兄弟,先下手为强!话糙理不糙:生米抓紧做成熟饭,熟了,她是你的,不熟有可能不是你的,真话!兄弟!后一个是咋回事?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成了罗成,脚可不能踩两头船,这种事,要权衡利弊,那毛什么就不错!抓紧!你说你命咋这么好呢?跌倒都能趴热屎,我是羡慕妒忌恨!”
“老六,你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我得不到,骂两句找个平衡不行?再说,李子北也不是外人,咱兄弟,傻兄弟,煮熟的鸭子,别让它飞了,你是富贵命,我是狗屎命!”
一个电闪雷鸣,要扑进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个时辰之后,雨过天晴,阳光射进门内,外面的新鲜空气,扑进来,外面在滴答,牌局因天时变化而散了,我回到家里,准备补觉,天爷啊,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睡觉的床,破旧的枕头那个位置,被从屋西山墙上掉下的一块二百多斤巨大土块砸压,我扬脸向上看:屋西山上有个洞,西斜的太阳,从岁月镂空里,斜进来,光线上尘埃正在烦躁里喧嚣着,金黄金黄的,充满了嘲讽,怎么会是这样?整个山墙,似乎下坠了,从屋里很难看到,我跑到屋外,他家那边,可不是山墙从底根部下坠,原来是李子华家宅子比我们高,一下急雨,巷口中雨一时排不出去,侵蚀了墙基,靠近芦苇扎成的把子那儿,人字形就闪出了缝
我在庆幸命大的同时,忧愁起来,这种危房还能住人吗?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后福在哪里?这种事,我只跟一个人说过:那就是李建松!并且带他去看了现场,我大兮那时一家,都在城市里落户,能找的人,只有李建松,他虽然身材五短,且剃着光头,但很能做一些事,随着我们到李建良家,这件事,就如一阵风,很快传遍贾家沟。
李建松推几下墙,居然纹丝不动,“子北,我跟你说:它只是下头朽了,上头没事,把床上大土块铲掉,找两根直棍,李昆仑不是刚学木匠吗?试试他身手,换了砸断的床横撑子,照睡,然后,找几个人,把墙放倒,多垫些厚石,土墙好打,三天之后,鸟事没有!”
我们正说着话,怂人李建木气势汹汹拎把石刀来,这是要砍人,还是给自己壮胆,“李建良,你到底安了什么心?这么使坏?你儿子小普没有完成的任务,你要接着来?要是子北有啥三长两短,我杀你全家!”话说得那叫一个狠。
“二哥,你说这叫甚话?我有害子北之意?至于小普用大粪勺子刨过他,那纯粹是小孩子胡闹,再说,小普也早死了,你想咋样?”李建良也生起气来。
“二大兮,不管咋说:我们今天是救了李子北,我们几个要不拉他打牌,按照惯例,他今天没准就……”李金侠听不下去了。
“胡扯!他是吉人自有天相,他用得着你救?你咋不说毛小岚是你从城里找来的?”我是何等让李建木骄傲呀,脚壳埌里那点儿与人有异的不一样,都能被我父亲翻出来显人。
“都一边去,扯什么玩犊子?还是想想这面墙怎么办吧?子北,今晚大胆睡,它倒不了。”李建松红口白牙这么说,“底面敦实,上面没问题,之所以里面有大土掉下,是墙基下挫时的一种扭曲。”
“死大葱(松),你是知古老道经?你咋任何事都知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以为李百通鬼魂附你身上了,什么牙长(读chang音)话敢说,子北,别听你大爷胡说,床腾一边睡!”朱九红嘴快如刀。
我妈林兰香则眼睛爬叉立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