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带了好些东西来,我去收拾收拾。”
东西都是十四爷吩咐人准备的,有时兴应季的点心瓜果,有给吴氏母女做夏装的绫罗绸缎,还有笔墨纸砚给达康的,另外有两封银子共计六十两。
夏天了没给什么牛羊腿,倒是有一篓子海鲜,早上内务府刚送来的,从直隶沿海那边快马连夜送到京城。
十四爷看着新鲜,就让刘喜带上一篓子。
还有些稀罕药材补品,惜宁帮着一一收捡好,别的也就罢了,倒是那海鲜,不能留。
吴氏没吃过,惜宁自然知道,海鲜最好就是清蒸,取其原汁原味的鲜美。
看着有虾爬子,她就挽起袖子,打算自己下厨,做个酱爆虾。
落杏想进厨房帮忙,被惜宁推出去了,笑着说:
“到我家了,你也算是半个客人,别拘谨,这又不是府上,且好生歇着,松散半日去。”
达康不放心阿娘和妹妹三人在家,花了点银子请了个沈婆子,在家干些粗活,以及上街跑腿的事情。
小九叫门时,这沈婆子正好上茅房去了,不然也不会安宁来应门。
吴氏便摸出二两银子来,让沈婆子去学堂给达康,悄悄告诉他姐姐回来了。
让他顺道去市场,看有新鲜的肉菜,多买些回来,晚上好好做一顿家常菜,与姐姐过生辰。
达康快一年没见姐姐,去年颁金节的时候,府里说只能女眷上门,就让吴氏带着二妹妹安宁进得府,他赶着骡车在外面等着。
这一听说惜宁回了家,飞奔着就告了假,去市场买菜买肉。
可是已经下午了,屠夫摊子早就收了工,新鲜肉食是没有了,只好买了些熟食。
路边有挑担子卖荷梗与莲藕的,也算是个新鲜玩意儿,达康掏银子,让那老夫整担子都卖给了他。
挑回家,果然惜宁很惊喜,荷梗与莲藕都是好东西,不过现在才五月份,竟然就有卖的?
她还盘算着夏日里去小竹园后面湖里采呢。
达康搓着手,憨憨地笑着说,知道姐姐喜欢这个,整担子都买下来,回头姐姐带回府去,可以吃上两三天。
惜宁笑眯眯地摸了摸他脑袋,才发现不过一年,达康都快比她高了。
“姐,你在府里过得好不好,主子爷对你好吗?福晋可有磋磨你?”
达康进了学堂,也认识了些人,有时也聊些高门大户深宅内院里的事情。
他关心姐姐,有意竖着耳朵听,听了不少侍妾奴婢被打板子,受磋磨的事情。
心里一直记挂着,读书练武也更上心,就想着自己争口气,以后能有出息些,姐姐在府里也能一二分的倚靠。
惜宁笑嘻嘻地:
“我要过得不好,今日还能捞着回家过生?走吧,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吴家这院子离京城中心区有些远,倒是离前门大街和天桥近些。
当初就图便宜,七十两银子买了这么一个一进的小院,后面带个大菜园,园子边上还有口井。
菜园里郁郁葱葱的,有黄瓜,豆角,南瓜,还有不少绿色蔬菜,看着就喜人。
惜宁挎着个小竹篮,亲自去菜园摘了满满一篮子新鲜蔬菜。
晚膳惜宁掌勺,荷梗用韭菜姜蒜清炒了,炸了藕夹,凉拌一个黄瓜,还有鸡蛋炒菠菜。
海鱼清洗干净了,直接清蒸,先蒸五分钟,把汽水倒掉,再加葱姜蒜,撒盐,些许酱油,蒸八分钟,最后烧一勺热油浇上去,肉鲜味美。
虾爬子剪了虾线,下锅直接油炸了,连壳都酥脆酥脆的。
还有海蛏子,用葱姜蒜加豆豉红辣椒爆炒,香鲜扑鼻。
吴氏直说,给惜宁过生,怎么到是让她整了一大桌子菜,犒劳一家人。
惜宁一边把达康买回来的烧鸡烤鸭摆盘,一边笑着说:
“阿娘就让我尽尽兴吧,进了府这一年,还没捞着掌勺呢,手艺都生了!”
从惜宁落选那年起,家里的饭食都是她做。
吴氏和达康兄妹三人,一年没吃到惜宁做的饭,今日终于有口福了。
落杏怎么都不肯上桌,最后惜宁只好每样菜拨了些,另外装盘,让她在灶间与沈婆子一起吃。
时间过得飞快,也就刚吃完饭,院外就传来小九的叫门声。
惜宁搂着眼泪汪汪的吴氏,安慰她等十月份颁金节还能见着呢!
她心里想,若是十四爷不厌弃自己,以后一年能见两次呢!
只是惜宁不敢把这话许诺出口,万一哪天爷不宠她了呢?
她从手上褪下两只金镯子,两个妹妹一人戴上一个。
欢宁今年才八岁,一直依偎在大姐身边,懂事地听大人说话,还给大姐剥虾,可招人疼了。
达康拿了银子出去,给刘喜小九和车夫,也不敢说是赏银,只客气地说:
“辛苦几位爷了,招待不周,拿着打些酒喝。”
落杏自然也有的,吴氏早就给过了。
刘喜没客气,知道若是不收,惜宁姑娘家里人反而不自在了,将荷包塞进袖兜里,笑眯眯地道:
“还请姑娘上马车吧,主子爷那边等着呢。”
吴氏几人再不敢留,牵着手将惜宁送上马车,好在这时候天黑了,邻居也没人看见。
惜宁在马车上抹眼泪,她回了一趟家,见着吴氏等人日子过得去,心里踏实了些。
可也才知道,家里其实现银子不多,当初到手三百两,七十两买院子,九十两买了八十亩地的庄子,又花一百两买了个铺子,就只剩下四十两了。
达康进学堂还得花钱,难怪阿娘去年冬天舍不得买棉花,节省得很。
幸好十四爷想得周到,今日给包了六十两银子,阿娘她们手头也算是殷实些。
十四爷今日在德庆楼有宴请,刘喜赶着马车在巷口等了不过几息,爷就骑着马过来,到车边干脆不骑马了,也钻进马车里。
落杏识趣地爬出去,与小九一边一个坐在了车辕上。
车里十四爷握着惜宁的手,问她今日可高兴?
惜宁点头。
爷撩起车帘,就着路边闪烁的灯光,仔细看了看,还是看出眼底有些红了。
“又伤心了?”他把惜宁的手合起来,放在自己掌心。
“没有,是高兴的,多谢爷,家里日子如今也好过了,弟弟也上进,在学堂表现不错,先生经常夸他呢。”
十四爷撩撩她鬓角的碎发,嗯一声,又道:
“你弟弟今年十六岁了吧?等明年可以领差事了,让伊尔根家的给他安排一下。”
惜宁心里感激,也欢喜,只是与十四爷太客气了,反而不好,于是便往他跟前凑了凑,毛茸茸的脑袋便靠在他胸前。
十四爷搂着小侍妾,心里想,还是得吴惜宁,要是换了福晋,侧福晋,宁格格,哪怕杨格格,都不会这么粘人,这么放肆。
可爷就是很享受她这点放肆,搂在怀里软软的,特舒服,特安心。
夜里两人自然缠绵了一番,十四爷动情地捧着惜宁的脸,与她说:
“又长大一岁了,以后惟愿你我二人,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年年人如故。”
惜宁轻轻嗯一声,把头埋进十四爷怀里。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可惜宁知道,历史上,雍正爷登基,十四爷就会被幽禁。
那一世,他孤身一人被圈禁了十二年,妻妾满堂却没有一个陪同。
是雍正爷不允?还是他的妻妾们不愿?
十四爷是多好的人啊,怎会落得那般凄惨境地?
那漫长的岁月里,被独自关押着,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惜宁上辈子经历过yi情,在家关了半年就快疯了,那还是有手机有网络,各种网文影视剧,亲友天南地北整日唠嗑。
十四爷独自一人被圈禁在景山那大殿里,十余年啊!
惜宁抬手拂过十四爷的眉眼,有一丝丝心疼。
爷对她实在太好了,惜宁之前只想着饭票是否能长期有效,如今开始想着,也许该为爷做点什么,稍微改变一下他的命运。
她没奢望,甚至不敢改变历史,但是,如果能让十四爷远离八爷九爷,雍正爷就不会迁怒于他,爷就能免于十年囚禁之苦?
惜宁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被关在后院,别说朝廷上的事情,就外面街市上发生了什么,她都无从得知。
想影响十四爷未来几年的抉择,谈何容易?
惜宁一夜梦里都是问号。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