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的事情,余方朔醒来之后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殷宁最后到底把他怎么样了,但是看见余安宁和余岑时,殷宁的那一番话涌上心头。余方朔不知道该说什么,显然,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三人面面相觑了好半天,余方朔受不了了,起身去了卫生间。
他不可能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扔给那个人,即便知道他们的初心是好的,但是,他仍旧无法接受。去找廖子琪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离开了。余方朔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但是能一个人离开,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了吧。
看来那个死狐狸还是有点用的,他心想。
余岑端了午饭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余方朔在收拾行李,所有的衣服鞋子都已经整理好了,一一收进了行李箱,摆放整齐。他放下碗筷,走过来:“要回去了?”
余方朔头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
余岑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叹息道:“儿子,你别怪爸妈狠心,我们也是没办法了。鬼王的要求很简单,他也是冥帝身边的人,只要他肯保你,就算是锁罗王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们余家历代以来人才辈出,到了我这一代,没能继承你奶奶的一身本事。没想到,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余方朔手上的动作一顿,垂着的眼帘不禁有些湿润:“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人和鬼怎么可能达成平等的交易。爸,如果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可以赌一把,就赌江泽月不是丧心病狂的人。”
“反正他们都是鬼,我还不如相信一个跟我有过交集的人。”
空气安静了很久,突然一个宽厚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头顶,余方朔抬起头,就见余岑朝他露出一个心疼又很欣慰的笑容:“好……你有自己的想法,敢于去面对,爸爸很欣慰。”他站在自己面前,他不得不抬头仰望他。这一刻,他就感觉无比的心酸,就算是抬头看,但是父亲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异常坚定。
人的成长就是一个不断得到不断失去的过程,当自己褪去年少时的那股子稚气,当自己的父母不再用决定一切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时。这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可以出去独当一面了。
余方朔订了晚上的车票,吃完午饭就和他们道了别,往出村子的大路去了。他们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可距离开学报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想不想离开,他都得回杭州准备了。他需要几天时间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最近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感觉非常非常累,回去之后先要好好睡一觉,然后思考接下来的一切。
他走在大路上,看着远处蜿蜒曲折的山路,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崎岖山峦,他只觉得眼前发晕。他没有等到车,怕耽误时间,只能一边走一边拦车,已经走了好久好久,看着并没有怎么变的山路,他就要吐了。
这时,余方朔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阵急速的机车特有的声音,余方朔还没回头,一辆黑色摩托车就停在了他旁边。余方朔被带起来的尘土呛得连连咳嗽,车上的人戴着头盔转头看向他,余方朔正要破口大骂,那人戴着皮手套的右手一下掀开头盔上的挡风板,下面露出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
“叫声哥,捎你一段。”廖子琪朝他一眨眼睛,余方朔打量着他,道:“你又换车了?”
“之前那辆追几个小贼的时候翻沟里了,车摔坏了,还被罚款了。”
余方朔就笑话他:“谁让你开那么猛。”廖子琪朝他翻了个白眼,示意他上车。余方朔没有立即动,而是怀疑的看着他:“你伤好了么?能开车吗?”
“好了!哎,我说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踩油门,余方朔赶紧拦住他,扯着嘴角一笑,然后上了后面坐好。刚拿好行李箱,还想问他要个头盔什么,廖子琪突然一踩油门,他差点被甩下去。
“廖子琪!你他妈谋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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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子琪常年处于被全国交通警察通缉的这么一个状态,所以当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把自己送到了火车站时,余方朔还是很惊讶的。他看了一眼入站时间,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廖子琪摘了头盔,一脸痞相,笑的没心没肺的:“这次回去,就要好好去念书了吧?”
余方朔点了点头,道:“你呢?回青云观吗?”
“不知道,可能还会去别的地方,也说不准,你知道我的。”余方朔又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半晌,谁也没有离开,好像都在等什么。